“你是谁,为何寻死?”
“我是芮彤,是云夫人宫里的人……”
芮彤?
穆寻想起来了。
上一世,她确实来过这个地方。
也曾远远望见此人。
只是那时她心灰意冷,步履匆匆,并未在意。
没过几日便听闻,云夫人宫中有个叫芮彤的宫女投湖自尽。
原来上一世,两人擦肩而过……
穆寻想到这里, 心头蓦地一软。
“你为何想不开?”
“奴婢……是因为,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
她撩开贴在身上的袖子,手臂上都是新旧的疤痕,触目惊心。
“云夫人,她还……剥掉奴婢的衣服……让奴婢就这样在雪地里跪着……”
云夫人?
知道她不是什么好鸟,不知道这么坏啊?
“她要把奴婢赐给内侍……我……我也不活了……”
穆寻听得直皱眉头,
“那也不要寻死啊,”
“可奴婢除了死,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就不会告发她吗?”
“告发?谁会在意呢,奴婢的命贱如泥。而且,谁也不会相信我的话,她可是贤名在外的云夫人……”
穆寻脑子里浮现出云夫人那个装腔作势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
“跟我走。”
芮彤眼圈一红,
“这位贵人,求求您不要送我回云夫人那里好吗?我回去比死还惨。”
“不会送你回去的。你放心。”
芮彤虽然不认识她,但觉得穆寻很可靠。
便乖乖地跟着她走。
穆寻凭着记忆,来到了钦文杰的泽苑。
这是燕朔王赐给他的一处独苑,静雅幽深。
泽苑西南角有一道月洞门,门扇斑驳,周围杂草蔓生。
钦文杰说过,只有她知道这道门。
她抬手轻轻一推,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门开了。
她有点惊讶。
潮湿的藤蔓爬满墙根。
她踏入那道幽深小径时,心绪莫名地沉了一下。
听闻西南角的动静,钦文杰快步走了出来。
一眼便看到穆寻一身狼狈,怀中还搀着个同样湿透的女子,惊愕不已。
“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我,是她。”
穆寻指了指身边的人,声音淡然。
钦文杰低头看了眼那宫女。
狼狈不堪,双目失神,显然是刚从鬼门关里捞回来的人。
“这不是云夫人宫里的芮彤吗?”
“暂时让她住你这里吧,她被逼上绝路了。”
钦文杰垂眸一笑,并未拒绝。
穆寻换完衣服,发现钦文杰放置了几个炭盆,房里暖呼呼的。
芮彤也换了衣服,怯怯地立在一边,哆嗦着不敢动。
钦文杰端过一碗姜汤给穆寻。
“公主,喝个姜汤,小心风寒。”
“您是公主? ”
芮彤睁大眼睛,惊讶不已。
“不知贵人竟是公主,方才……”
穆寻将她拉到火堆旁,把姜汤塞到她手里,“喝。”
她看了看穆寻,又看了看钦文杰。
穆寻只得又按着她喝了姜汤。
一碗姜汤喝得芮彤如梗在刺。
自打她记事以来,从未有人这般真心待她。
“你刚才跟我说,云夫人经常打骂你?”
芮彤点点头。
“打骂已经是最轻的……上回一个宫女沏的茶稍凉了些,被罚跪了一夜,冻死在廊下……”
“公主殿下。”
她像是下了决心,哗地一声扑倒在她膝前。
“云夫人……是她陷害您的,那个梅花糕是她让菡儿送去的……”
“也是她让人去告诉王妃,兰贞夫人中毒了。她还命人四处放话,说您痛恨兰贞夫人,扬言要杀了她……”
那宝霞为什么又掺和到这里面来了?
难道两人合谋?
芮彤摇摇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我听着,王妃应该不晓得是云夫人指使菡儿下毒。”
穆寻唇角微抿,又将来龙去脉细细想了一遍。
云夫人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是她让菡儿以穆寻的名义给兰贞送有毒的梅花糕,在兰贞中毒后通知宝霞。
宝霞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便去找兰贞,企图坐实穆寻下毒的罪名。
兰贞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穆寻指使菡儿,可她也不愿撒谎。
宝霞便抓了桂月,威胁兰贞构陷穆寻。
云夫人认为,穆寻被诬陷,肯定会对宝霞和兰贞不满。以她的性子,必定会杀了她俩。
若是燕朔王非要保住宝霞,那么至少也能除掉一个兰贞夫人。
此后,宝霞和穆寻的结怨就更深了,迟早有一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反正无论如何,云夫人都可坐收渔翁之利。
穆寻冷哼一声,
“云夫人真是好计谋!”
“公主,奴婢愿指证云夫人!”
芮彤咬了咬唇,低声道。
穆寻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你不怕她?”
芮彤跪下,重重叩首。
“奴婢怕,可公主救了奴婢的命,奴婢愿意以命报答公主。”
穆寻看了一眼钦文杰,
“看来,还要再见一见兰贞。”
穆寻将云夫人的谋算和盘托出,兰贞惊出一身冷汗。
“云夫人?竟然是她?她竟……连我也……”
“你以为她会放过你?”
穆寻语气冷了几分,
“可我对她没有威胁……”
“虽然你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可顺手的事,何乐不为?还有,你女儿也不能幸免。”
兰贞瞪大眼,
“桂月,不是被王妃抓走的吗?”
“可若是王妃和你东窗事发。你以为,桂月还能活吗?”
兰贞看着心里一阵后怕。
她已经不争不抢,装疯卖傻躲到这蘅芜苑里,为何不能给她们一条活路?
泪眼朦胧间,忽然看到趴在窗口的桂月。
“你怎么在这?快回房去。”
穆寻倒是没有避讳,过去将桂月带了进来。
“兰贞,逃避是没有用的,你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女儿。”
兰贞叹着气。
“我实在不愿将她拉到这后宫之争,只想她平平安安过此一生。”
“你以为,你不争就没事了?”
穆寻冷笑道。
“宝霞不会就此罢休。此刻,她恐怕已在密谋,如何利用你挑起事端,置我于死地。”
她摸着桂月的头发。
“你猜,是她先下手,还是云夫人先下手呢?”
兰贞垂眸沉默良久。
再抬头时,眼神变得清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