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朝廷例行的御猎大典终于开幕。
御猎场原为先帝时开辟的皇家园林,山势起伏,外圈筑有高墙,内里水泽林谷俱全,各种大小野兽养得膘肥壮美,供天子与诸王臣工演武习射。
元康带随驾禁军千人,分列场内外围。百官依品次列于山坡下,荣王、申绍亦在其列,神色各异。
元康一身紫色锦袍,气度从容。他扫了一眼荣王,此人谈笑风生、胜券在握。
他早就算清楚,荣王养了一千府兵,最近又收买了几百杀手死士,今日应该差不多带了两千人来。
所以他把京城的禁军都调了一半过来,驻守在猎场外围,对付荣王的兵马绰绰有余。只等荣王露出獠牙,便下令合围擒杀。
申绍今日特别安静,他不像往常一般到处寒暄,而是紧紧盯着皇帝和荣王的动静。
他在荣王府上安插了棋子,知道荣王的计谋后,觉得这谋划过于草率,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他才不趟这趟浑水。若皇帝与荣王拼个两败俱伤,那才是他渔翁得利的良机。
他心里暗暗庆幸和荣王这种莽夫脱离了关系。
鼓声擂响,猎场大门洞开,群兽受惊奔入林中。元康扬鞭策马,“诸卿,随朕狩猎!谁打的猎物最多,朕重重有赏!”
随着他扬鞭一声,数百骑冲出。兽群受惊,自山林间狂奔而出,引发了兽猎人的胜负欲,一时间箭矢如雨,呼声震天。
荣王亦骑着马,拉弓连发,三箭三兔,博得满场喝彩。他嘴角微勾,更觉今日自己赢定了。
申绍慢悠悠地骑着马跟在后面,他的猎物并不是这些野兽,而是皇帝与荣王,他要做今日最大的胜方。
元康带着几个随从,已经策马直入林中,出师告捷,收获不断,气氛愈发炽烈。
猎场分区极广,元康一行驰马追逐猛兽,不觉间已逼近山林深处。前方是一片狭长谷口,两侧山坡峭立,林木遮蔽,乃猎场中最险峻之处。
未过片刻,忽然传来喧嚣。元康抬首,眉宇间一抹冷色闪过。
尘土飞扬,一列骑军自林间缓缓现身,为首的人正是荣王,一身玄甲,手持雕弓,面带讥笑。
“皇兄好兴致啊,竟独身深入此谷口驰猎,果然胆识过人。”
元康见状,脸色并未变化,只淡淡一笑。“荣王,你带着重甲骑兵,是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你想谋逆吗?”
荣王哈哈大笑,拍马近前。
“谋逆?呵,元康,你怎么好意思说这句话?谋逆的人不就是你吗?当年你是怎么陷害太子夺取皇位的,你忘了吗?”
元康双眸一冷,“放肆!朕当了皇帝,就是天命天子,轮不到你来置喙。”
荣王却神色不改,冷声笑道:
“父皇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我知道!我不是谋逆,我是替天行道!”
一顿唇枪舌战,元康心底冷笑,果然露出獠牙了,荣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高举马鞭,朗声喊道。“禁军出列!立斩逆贼!”
谷口回荡着他沉厉的喝声,然而,预想中的铁骑轰鸣并未传来。四野静谧,只有草木摇曳。
元康心头一沉,眉宇间骤然浮起一丝阴翳。他转向身边的护卫,“去看看怎么回事。”
忽然,四面传来马蹄声,元康勾了勾嘴角,外围禁军支援到了。
果然,上万禁军一路冲进峡谷,尘土飞扬,铁蹄震地。元康对着禁军大声喝令:“杀!取荣王首级者,赏金百两!”
然而,下一刻,禁军并未动身。
元康愣了。
“怎……怎么回事?你们动一下啊!”
身边的随从也愣住了:这些平日纪律严明的禁军,此刻只如同静止一般,一动不动。
荣王却扬声狂笑。
元康脸色陡变,难道……禁军叛变?
荣王纵马上前一步,声音冷冽:
“元康,你构陷兄弟,欺骗先帝,狼子野心,抢了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我今日替天行道!禁军已归我手,你还凭什么称帝?”
元康脸色铁青,盯着眼前背叛的禁军,场面陡然逆转,他竟成了被围之人。
怎么可能?
他指着禁军首领,“你好大的胆子,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荣王得意狂笑,声震四野:“他们有什么后果,他们只不过随我一同剿灭叛贼罢了!”
元康心头一凛,这猎场里都是荣王的人,自己身边这千人负隅顽抗也抵不过一个时辰。
难道,今日真要死在这里?
离猎场数里之外的京城内,却有另一场无声的战斗悄然展开。
穆寻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今天这个机会,元康已经把大部分禁军调到猎场。其余部分守在皇宫。谁也不会注意到将军府的动静。
待皇帝的人马离京之后,她便开始行动。
凌兆的人成了给将军府提供日常肉菜铺的伙计,跟着掌柜每日去将军府送肉菜。这日,两人分别把浸透了火油的草垛和木柴混入了肉菜里。守门军士不过随意检查一眼,便放他们入内。
不多时,柴垛深处传出一阵细小的滋滋声,火苗顺着浸透了油脂的稻草迅速蔓延。
顷刻之间,后院粮棚浓烟滚滚,烈火冲天。
“失火啦!”
守卫们大乱,纷纷提桶取水,仓促扑救。将军府一时陷入混乱。潜伏在将军府外围的人发起信号弹,穆寻一直盯着将军府的方向,看到信号弹之后马上带着人走入宅邸暗道。
暗道已经挖通,直通将军府。
入口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浓烟一片,她轻身翻出,落入将军府后院。
火光摇曳,到处都是哭喊声。
穆寻迅速掠过回廊,直抵老将军的院落。
数名守卫自暗处闪出,横刀拦截。
“什么人!”
穆寻皱了皱眉头,怎么还没清干净现场。她冷哼一声,“不想死的话就快滚!”
“好大的口气,是不是你放的火?”
“不走的话,别怪我无情了。”
穆寻本不想伤及无辜,可天堂有路他们不走,那就没办法了。
她的手缓缓按在剑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