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元康已经歇斯底里,“朕乃天子!受命于天!岂容尔等如此污蔑!申绍,你图谋不轨,其心可诛!今日之言全是构陷!构陷!”
他感觉自己的头颅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越收越紧,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
那些文武百官的脸,在他眼中变形,他们恭顺的样子仿佛化作了无声的嘲弄。
指指点点……都在指指点点……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
他们都在看朕的笑话!他们都想害朕!他们想抢走这龙椅……
耳鸣声越来越响,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令人崩溃的杂音,目光死死钉堂下,刺眼的册子传来传去。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球布满了血丝,看上去狰狞可怖。
“伪造?构陷?”申绍嘲道,“陛下!老臣追随您数十年,难道会用我申家满门的性命来行此卑劣之事吗?老臣只是想将真相公之于众,陛下!”
“住口!给朕住口!”元康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野兽,指着申绍,“你老糊涂了!来人!你们都聋了吗?给朕把这个疯言疯语、扰乱朝纲的老匹夫拖下去!拖下去砍了!”
他快被气吐血,这殿内的禁军都是废物,居然一个老东西都处理不了。
他大吼道,“余雄,余雄!”
躲在暗处的余雄应声而入。
“快,把他给朕砍了!朕要砍了他的头!”
余雄没有犹豫,嗖一声冲到申绍面前,在他抱住许湛之前把人钳住就往外拖。
这一举动惊到了百官。
一个帝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前,对一个忠诚谏言的老臣说杀就杀了?今日是他,明日就是自己!大家纷纷为申绍求情。
“陛下!不可!”
“陛下三思啊!”
“申大人纵有失察,也罪不至死啊!”
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噗通跪地,涕泪交加地劝阻。
这时,元辰也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此事关乎国本,申大人也是一番苦心,虽然言辞激烈,但罪不至死。是否小惩大诫即可?”
“小惩大诫?”元康转向元辰,什么时候轮到他来说话了?狼子野心藏不住了吧?他就是来复仇夺位的!
“我看你才是主谋吧?想把这谋逆的罪名扣在朕的头上?”
他看着元辰那温和谦虚的脸,只觉得无比刺眼。是他!一定是他!是他勾结了这些乱臣贼子,是他想夺了他的皇位!
什么天命之人,什么龙命!凭什么他生来就是当皇帝的命?
他偏要逆天改命!
“你们……”元康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跪倒一片的官员,这些人,全都叛变了!一夜之间,全都站到元辰那边去了。
也就是说,这些年,他们都骗他顺服,实际上心里只有元辰!该死,全都该死!
“你们一个个心里想的什么,当朕不知道吗?”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御案,上面的奏折笔墨轰然散了一地。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这江山该换个人来坐了?”
他状若疯魔,声音嘶哑地咆哮:“告诉你们!这天下是朕的!谁也不能抢!谁想抢,朕就杀了他!杀了你们所有人!”
“陛下,您冷静……”许湛颤巍巍地抬起头。
“冷静?朕很冷静!”元康指着申绍,“把这个造谣惑众、意图不轨的逆贼,给朕拖出午门,斩立决!以儆效尤!”
“陛下!”众臣骇然失色,惊呼声响成一片。
“斩!立刻给朕斩!”元康见有人迟疑,更是怒不可遏,随手拔出身边一名禁卫的佩刀,差点想冲过去把申绍的头砍下来。
“陛下三思啊 !”百官小心翼翼劝阻。
元康这才清醒过来,他喘了几口气,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将刀狠狠掷在地上,“谁敢抗旨,同罪论处!杀无赦!!”
大臣们跪在地上,浑身冰凉,不敢多言。皇帝已经疯了,正在气头上,谁惹他,他就斩谁。
“还有谁?还有谁觉得朕做错了?还有谁想为那个逆贼求情?站出来!朕成全他,让他和申绍一起赴死!”
元康不装了,他才是那个天命之子,他们是错的!天子永远是对的!
“陛下,如果非要杀,那就先杀我吧,毕竟此事因我而起。”元辰忽然站了出来,挡在申绍面前。
申绍顿时感动不已,他没想到元辰会如此维护他,这下更有底气,他躲到元辰 身后,又开始煽动情绪。
“大家只不过想要个真相而已,若是陛下没有做错,何惧之有?”
“元辰,你这才恢复身份,怎么,又想逞强吗?”元康瞥了元辰一眼,语言间满是威胁。
“陛下今日情绪略微激动,此事要不改日再议吧?您说呢?”元辰也不气恼,不紧不慢,态度温和。
相比之下,高下立判。
一个完全不顾帝王威仪,如同市井泼妇般,睁着眼睛说瞎话,死不认账。
一个情绪稳定,温和如春日熙阳。
大臣们也鼓起勇气,纷纷附和着小声劝说。
元康看着这架势,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一时间,面子全无,也不知该如何收场,只得吼出这两个字“退朝!”不等百官反应,脚步踉跄冲向后殿,背影仓皇狼狈。
留下了面面相觑的百官。
今日这一场戏,大家看得清楚,堂堂天子,证据确凿,竟然就这样……矢口否认,还想杀人?
且不说当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光他这种行径,如何当得起天子?
申绍看着元康消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
他本就没指望元康会认账。他要的,就是坐实元康的罪名,让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一个德行有亏、得位不正的篡位者!
他转身,面向众臣,沉声道:“诸位同僚都看到了!陛下如此行为,实难令人信服!我等身为臣子,必须要还原当年的真相。若是陛下真的通敌叛国,如何能再当北靖的天子?”
许湛也适时淡淡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等静观其变吧。”
一场朝会,不欢而散,元康通敌的嫌疑,如同瘟疫般在朝野上下迅速传播开来。他的威望更是跌至谷底。
而元辰的声望,则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