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看,妈的后事我们怎么办?”老大许国华近乎谄媚的笑着。
自己最近生意上有些麻烦,老爸手里还有两套房和存款,可不能得罪老爸。
“她。哼,她不配和我葬在一起。就水葬吧。”许学智背着手,厌恶的看了一眼停尸间。
“爸的建议很好。国家一直提倡环保,我们是国家的一份子,应该积极响应国家号召。”老二许国辉最近在争省文化厅副厅长的位子,他不想浪费那么多钱,又顾虑别人的闲话。
水葬就很好,还是爸提出来的。
就算有人说事,也不关他做儿女的事。
“爸这些年辛苦了。唉,妈那臭脾气,也就您能忍到现在。”许国华心里窃喜,现在墓地涨得快,好一点的墓地都能买一套郊区的房子了。水葬好,比树葬还便宜,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万。
“嗯,我也是为你们考虑。现在就算最差的墓地加上殡仪馆这边的仪式杂七杂八的,怎么的也要七八万。她还没有工作,政府不补贴,你们的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了个死人不值得。”
这话不好接,老二假咳了两声,“爸怎么说,我们都听。”
“老三呢?还有你两个姊妹呢?”许学智点点头看了眼过道。
“老三那混不吝的说没钱不来,随便我们怎么处置。姐从乡下过来,就她家那个情况,要她拿钱我看够呛。许莉老公那么有钱才转了两万块,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妈没管过她,她给了钱算是仁至义尽了,其他的她不管,他们也太不像话了。”
老大心里有气,老三也是儿子凭什么不出钱?
他加油添醋地向老爸汇报。
轰——!
天花板上,刘玉兰的灵魂剧烈地波动起来,无形的怒火几乎要将医院的屋顶掀翻!
她没想到自己半辈子围着家里转,死了却落得个连安身的地都没有。
前些年她为了儿子,天天到他们那做牛做马的伺候着,等他们的孩子都大了才回来。
姓许的明明以前也是同意的,现在却埋怨自己没管他。
姓许的前几天突然提出离婚。
都这么大年纪了,提离婚,还要脸不。
她不答应,找老大撑腰。
没想到老大的话像冰刀子,一刀一刀的戳着自己的心。
“妈,爸也不容易。他好歹是大专生,您就初中毕业,还比他大三岁,确实委屈爸了。”
“您别犟,也该想想自己的问题。不是实在过不下去,爸六十多的人能提离婚?”
“什么叫没脸?爸找了你他都没说没脸。”
这就是她期望养自己老的好大儿!!!
自己巴心巴肝,忍着大儿媳的刁难,坐月子没日没夜的伺候,生了二胎还是她在照顾。
那时他的生意才起步。
自己把老家的房子也卖了,贴给他,落了其他孩子的埋怨。
刘玉兰不甘心,又打电话老二。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爸想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最好别闹,闹也是丢我们的脸。”
她还是不甘心,又打电话老三。
老三虽然混,可他平时仗义好打抱不平,自己这个当妈的受了委屈,他总会为自己说话吧。
结果。
“妈,离就离吧。大不了你再去找个老头呗。”
这是什么混账话!
老三还在电话里嘻嘻呵呵的没个正经。
他们一个个一点都不吃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没一个向着自己。
刘玉兰捂着胸口,被他们活活气死。
现在,他们还想让自己水葬!
他们要把她骨灰撒进水里喂鱼!让她死后都不得安生,永世沉 沦!
白眼狼!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爸,大哥,二弟,呜呜,妈,我要去看看妈。”
许娟跑了进来,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泪。
后面跟着她的男人赵诚。
两儿子的媳妇都嫌晦气,不来。
反倒是被自己嫌弃穷的大女婿来了。
刘玉兰看着同样红着眼的大女婿,心里不是滋味。
“许娟,我们准备给妈水葬,老三不出钱,你不会没良心也不给钱吧?”
“什么?你们要给妈水葬?那怎么行。”
许娟停下脚步,吃惊的看着大哥。
见大哥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她转头又看爸,“爸,你不能这样对妈?妈为了我们一家子付出了一生,连死了都不能好好安葬,水葬不行的,爸,以后我们想要祭奠她都不知道去哪,妈会死不瞑目的。”
看着爸冷漠的看着自己,许娟捂着脸大哭起来。
赵诚抱住老婆,看着前面几人的冷脸,沉声说道:“我们乡下就没有水葬这一说。都说入土为安,你们不能为了省几个钱就这么对妈。”
老大撇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哼,你倒是有孝心,可惜妈就没看得上你。你有意见,大可以出这个钱。”
老二皱着眉,“没见识。国家都鼓励水葬树葬,你在乡下孤陋寡闻,也别给我们扣帽子。”
“不,我不准你们这么对待妈!”许娟抬起脸,怒视着许学智。
她看向赵诚。
“我不想妈死后这么凄凉,既然他们不管,我们把妈安葬到我们村里好吗?这样...我们想她了,随时都能去看她,呜呜......”
赵诚点头。“好,他们不管我们管。”
我的女儿啊!
刘玉兰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自己的大女儿有良心。
自己以前偏心儿子,总觉得儿子以后要养自己,女儿嫁人了就是外人。
她指望着养儿防老,自己倒是养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不当人。
为了点钱,一点不念自己的好。
她早该有觉悟的。
夫亲儿亲,不如钱亲。
自己当年是六级裁剪技工,工资比姓许的还高。
几个儿子哪一个不是天天像吃了蜜似的,哄着自己。
后来下岗了,姓许的说要照顾孩子,自己就专心照顾家里。
儿子态度刚开始也还行。
等自己手里的钱没了,家里也不需要自己照顾了,态度一天天的变的不耐烦起来。
自己觉得没赚钱,亏欠了孩子,也不敢埋怨。
现在想想,他们就是把自己当免费的老妈子使唤。
“你老子我还没死呢,这里没有你当家做主的地方。既然没钱,你就把你嘴巴给我闭上。”许学智不耐烦的吼道。
老大也轻蔑一笑,掏出手机开始联系水葬的船。
许娟跑到停尸间门口,伸手挡在面前,“不,你们不能这样做。”
许学智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老子说的话你就没听过,以前非要嫁给这个穷种地的,现在又和我对着干,你给我滚!”
刘玉兰目眦欲裂,灵魂发出无声的尖啸!恨意滔天!她死死“盯”着底下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他是非要让自己死不安宁啊!这个畜生!
那一年大饥荒,他和他老娘流浪在外面差点饿死,要不是当年自己妈看着可怜救济他,他能活到现在?
自己当时不嫌弃他没钱没房,他也长得人模人样的,头几年那么困难,还咬牙供他脱产去考了大专!不然他许学智能有今天?能当上这个小科长人模狗样?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落得如此下场?!死都闭不上眼!
恨!不甘!
可她用上全身的力气,拿那几个畜生也没办法。
她眼睁睁看着女儿和女婿被他们赶走,看着风风光光的办了葬礼,等别人问为什么水葬,他们把名头按在自己身上,说自己最后的心愿是想能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他们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
他们办了几十桌,等酒席散了,围在那数着别人给的礼金。
她看着他们把自己的骨灰撒在江上。
看着自己的骨灰被鱼一点点吞噬。
刘玉兰灵魂渐渐消散,她带着极致的恨意,望着曾视为珍宝的‘家人’发出最后的咆哮:
“若有来世!若有重生!我刘玉兰对天发誓!“定要你们这些吸血的孽障,连皮带骨,百倍偿还!”“定要你许学智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