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鸣进了手术室,但姜妩还在外面,记者们可不会放过她。
姜妩知道,和记者扯这些有的没的没用,重要的是彭鸣。
她微阴着脸色,坐在手术外,等着彭鸣,也等着最新的消息。她以为,彭鸣在业内作为医生,除了过激看不起中医外,名声还算好的,也是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不让自己治好病人,不惜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
姜妩的沉默没有劝退这些记者,反而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她拉着准备冲上去理论的徐百川摇摇头,随后干脆闭上眼睛,权当做看不见这事。
徐百川也只好暂且忍耐,看两人什么也没说,这些记者也不走,现在还没拿到什么爆炸新闻,自然也不可能走。
没一会儿,彭鸣从手术室走出,刚消停没多久的记者又闹腾起来。
冰冷的闪光灯刺得姜妩眼前发花,一个又一个问题砸的人脑子都晕。
彭鸣一脸怒气,“姜妩!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病人现在生命垂危,只能等着看他病情后续!”
此话一出,记者们再次对姜妩进行了围追堵截。
彭鸣脸上那混杂着得意与虚伪痛心的表情,在姜妩眼中无比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
“麻烦安静一下!”姜妩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穿透嘈杂的力量,她猛地抬头,眼神锐利,直直刺向彭鸣,“彭主任,你口口声声说我谋害病人,指责中医手段无效,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病人在我接手前病情持续恶化,用药后反而一度稳定好转?”
“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在用了我最新调整的药方后,突然出现急性呼吸衰竭?!”
她的话像投入沸油中的冷水,让喧嚣的病房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记者们面面相觑,镜头不由自主地对准了她苍白却坚毅的脸。
彭鸣心中一凛,强作镇定,厉声道:“这正是我要揭露的!之前所谓的好转,不过是病情发展过程中的短暂假象!”
“你那些草根树皮的组合,根本就是饮鸩止渴,扰乱了正常的生理机能,掩盖了真实的病情,最终导致今天的大爆发。”
“这就是中医不可预测无法量化的巨大风险!看看,这就是血淋淋的证据!”他再次指向ICU内正在被紧急插管抢救的李建国。
“掩盖?风险?”姜妩冷笑一声,那笑意未达眼底,只有无尽的寒意,“彭主任,我姜妩治病救人,从来都遵循留证溯源的原则,尤其是在这种危重病人身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我怀疑,病人此次突发危象,根本不是治疗无效,而是有人恶意篡改了我的药方!”
“哗——!”记者们瞬间炸开了锅。篡改药方?这可比医疗事故的指控更劲爆!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彭鸣脸色大变,心脏狂跳,色厉内荏地咆哮,“你有什么证据?!这里是三甲医院!管理严格!谁能篡改你的药方?我看你是走投无路,想转移视线,推卸责任!”
“证据?”姜妩眼神冷冽,无视几乎怼到脸上的话筒,艰难地伸手探向自己轮椅侧面的一个不起眼的暗格。
这个动作牵扯到肋骨的伤处,疼得她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但她咬着牙,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从中取出一个密封的带有标签的透明小袋,里面赫然是几味干燥的药材。
“我每次开出的药方,都会自留一份完全相同的备份药材,并详细记录煎煮要求和送达时间。”姜妩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尽管带着虚弱的喘息,“这就是今天应该用于煎煮清瘟败毒饮加减方的药材”
她将袋子高高举起,让镜头能清晰地捕捉到里面的内容,同时,她另一只手艰难地从轮椅另一侧拿出一个小巧的防水笔记本,翻开最新一页,“这是今日开出的原方记录,所有药材剂量煎煮方法,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栀子,清三焦之火,凉血解毒!而吴茱 萸,大辛大热,燥烈助火!用在热毒未清营阴大伤的病人身上,无异于火上浇油,催人性命!”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记者们疯狂地拍摄着那袋药材和笔记本上的记录,闪光灯几乎连成一片。
徐百川看到那袋药材,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大喊道:“对!姜医生的原方里绝对没有吴茱 萸!栀子被换成了吴茱 萸!这是有人故意投毒!”
“一派胡言!荒谬绝伦!”彭鸣的心沉到了谷底,冷汗浸湿了后背,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承认。
他指着姜妩,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变形,“谁知道你这袋子东西是不是临时准备的?谁知道你那笔记本是不是刚刚伪造的?你一个外人,凭什么质疑我们医院药房的管理?!你这是污蔑!是垂死挣扎!记者朋友们,不要被她的狡辩迷惑!她就是为了掩盖自己治疗失败的事实!”
场面再度陷入混乱。
彭鸣仗着媒体的存在,强词夺理,拒不认账。
记者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弄得晕头转向,但大多数人还是倾向于彭鸣的权威,质疑姜妩证据的真实性。姜妩紧抿着苍白的唇,握着药材袋和笔记本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她感到一阵眩晕,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巨大消耗让她几乎难以支撑。
徐百川心急如焚,却被保安死死拦住,无法靠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真相几乎要被彭鸣的狡辩和媒体的喧嚣彻底淹没之际——
“让让,让让,再不让我可就要动手了哦~”
熟悉的腔调让姜妩眼神一亮。
围观的人群被保镖驱开一条道路,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
深色大衣勾勒出冷硬的线条,脸上架着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凌厉的下颌。他一手拄着盲杖,另一手被身旁面容冷峻的楚云逸稳稳搀扶着。
正是傅叙言!
他明明目不能视,却仿佛精准地感知到了混乱的中心。
楚云逸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让那些围着姜妩的记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一条通路。
傅叙言在楚云逸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沉稳而缓慢地走了进来。
盲杖点地的声音,在骤然安静的走廊上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鼓上。他精准地朝着姜妩轮椅的方向走去,最终停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形成一道无声的保护屏障。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对着姜妩声音的方向,声音低沉,“我去医院看你,他们说你离开医院,怎么帮别人办事,还给自己惹了这么一身麻烦?”
傅叙言微微侧头,仿佛在“看”向彭鸣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淡漠,却字字如刀,“彭主任是吧?听说你指控我妻子谋害病人,还质疑她提供的证据是伪造?质疑医院的管理?很好。”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嘲弄,“何铁!”
“在!”一直如同影子般跟在傅叙言身后的何铁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洪亮。
“去。”
“调取药房从接收姜妩今日药方,到煎药,送药至ICU的完整监控录像。特别是……”他加重了语气,“药方传递药材抓取,以及煎药室门口的所有画面。我要知道,是谁的手。”
“是!”何铁领命,立刻拿出手机拨打电话,语速飞快地安排下去。
他那副雷厉风行笃定能调取监控的姿态,让彭鸣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窟,手脚冰凉。
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权限?他怎么敢?!
傅叙言仿佛能感知到彭鸣的恐惧,微微偏过头,“彭主任,别急。监控记录,很快就能证明,是我妻子在污蔑,还是……你这管理严格的药房,真的混进了不该有的东西。”
就在这时,王思远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他径直走到傅叙言身边,无视全场惊愕的目光,将一个精巧的录音笔递给了楚云逸,同时扬了扬手中的一个文件袋。
楚云逸会意,当众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一个刻意压低、带着兴奋和恶毒的女声清晰地传了出来,正是姜梦瑶。
“…彭主任您放心,药房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那个临时工绝对可靠…吴茱 萸换栀子,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他一出事,姜妩就彻底完了!到时候,姜氏就是我的囊中之物…傅凌川那边我也打好招呼了,通稿都准备好了,就等您这边信号……”
接着是彭鸣强压激动的声音。
“…好!小姜小姐果然有魄力…你放心,只要病人一有异动,我立刻带记者进去…这次,定要让姜妩身败名裂,让中医彻底滚出重症领域!通稿……嗯,发!闹得越大越好!”
录音戛然而止,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已让所有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记者们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向面无人色的彭鸣。
这简直是惊天丑闻!医院权威勾结外人,篡改药方构陷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