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界面上那一片血红色的警告，像无数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安宅的视网膜上。

那股顺着照片攀爬而来的恶意，阴冷刺骨，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躯壳里拖拽出来。

八百万，只是定金。这笔钱，足以让绝大多数人去拥抱魔鬼。

安宅的心脏确实漏跳了半拍，但他脑海里，系统的警告声比金钱的吸引更刺耳。

【警告！检测到A+级地缚灵诅咒聚合体建筑！】

【警告！该建筑与整片城市地脉怨气相连，已形成‘准领域’，极度危险！】

【警告！检测到宿主生命危险概率超过95%！请立即拒绝该委托！重复！立即拒绝该委托！】

“95%的死亡率……”安宅心里嘀咕了一句，“系统，你这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那栋楼？我感觉我进去存活率是0%。”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金十三，脸上没有显露任何异常，反而非常专业地点了点头。

“金先生，您的项目很吸引人。”

金十三的嘴角微微上扬，以为对方心动了。

“不过，”安宅话锋一转，“我们安居工程队的工期，最近排得比较满。”

他抽出一支笔，在金十三递过来的资料背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串手机号码。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等我手头这个单子结束，会认真考虑您的委托。”

安宅把资料推了回去，“我这个人，做事讲究善始善终。”

金十三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他本以为，在金钱和那张照片带来的双重冲击下，对方就算不立刻答应，也会表露出强烈的兴趣。可安宅的反应，平静得就像在评价一间普通的毛坯房。

他收回资料，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真诚。

“是我唐突了。安先生的专业精神，令人敬佩。我等您的消息。”

他没有再多纠缠，带着两个保镖，转身离开。

送走了这位财神爷，也送走了那座A+级的移动冰山，安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关上门，立刻打开系统界面。

【功德点余额：10200】

【当前工程等级：家装级（巅峰）】

【升级至‘工装级’所需功德：50000】

“一万点功德……听着不少，但离‘工装级’还差得远。”

安宅盘算着，“现在的工具对付B级都费劲，拿着这套扳手锤子去干A+级的活，跟拿着牙签去捅摩天大楼有什么区别？”

他必须尽快积累功德，解锁更强的设备。

安宅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自己直播后台的私信。经过“修补漏水”一役，他的账号粉丝暴涨，私信99+。

一条加急的、打赏了“超级火箭”的付费咨询，被顶在了最上面。

发信人是个顶着代码头像的程序员，措辞充满了抓狂的绝望。

“安大师救命！我看了您的直播，您是真神仙！我新买的二手房闹鬼！一到半夜，我的电脑就自动开机，疯狂打游戏！又菜又爱玩！一个晚上把我的撸啊撸段位从星耀掉到了铂金！是可忍孰不可忍！求大师出山，格式化了这个菜鸡！”

安宅看完，嘴角抽了抽。他回复了两个字。

“地址。”

半小时后，安宅站在一间充满了电子产品、外卖盒和一股淡淡头油味的公寓里。

屋主是名宅家程序员，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指着自己的电竞房，神情悲愤。

“大师，就是那！昨晚他又玩了一宿的英雄联盟，玩个辅助，闪现撞墙，空大保兵！十把连跪！我早上起来一看战绩，血压直接飙到一百八！”

安宅没理会他的控诉，径直走进电竞房，顺手关上了门。

他开启了【煞气勘探】模式。整个房间的怨气浓度，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只有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少年虚影，正趴在电脑桌前，半透明的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笨拙地移动着。

电脑屏幕上，他的角色正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一头撞在墙上。

系统界面弹出提示。

【D级地缚灵，无攻击性。执念：死于白血病，生前最大的遗憾是没能打通一款名为《黑暗之魂》的高难度游戏。】

安宅走上前去，抬起手，对着那个还在跟墙壁较劲的少年鬼魂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来了一下。

“啪！”声音清脆。

少年鬼魂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回头，脸上满是惊恐与茫然。

安宅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嘿，哥们儿。差不多得了啊。你这操作，看得我脑淤血都犯了。”

少年鬼魂看着这个突然出现，还能摸到自己的活人，吓得缩成一团，委屈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就想通关……”

安宅顺手掏出手机，熟练地开启了直播，标题取得简单粗暴。

《挑战全网最菜鬼玩家，今晚带他上王者》

直播间瞬间涌入大量意犹未尽的观众。当他们看清直播间的画面后，弹幕的画风从之前的【大师牛逼！】瞬间切换。

【？？？】

【从史诗级超度现场，直接跳到网吧代练频道？这跨度我闪到腰了！】

【这鬼……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甚至有点呆萌。】

【安大师，别跟他废话，直接拔网线！物理断绝他的念想！让他知道什么叫残忍！】

安宅无视了弹幕，他看着少年鬼，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是这台电脑的配置太烂，限制了你的发挥？”

少年鬼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行。”安宅拿出手机，当着鬼的面，打开了购物软件。

“最新款CPU，要不要？”

“5060显卡，顶配，来一张？”

“360赫兹刷新率的电竞屏，安排上？”

“还有这个人体工学电竞椅，保护你的腰间盘。”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下单，选择了同城加急配送。最后，他又拨通了宽带公司的电话。

“喂，你好，给我装一条千兆光纤，地址是……对，现在，立刻，马上！我加钱！”

少年鬼魂彻底看傻了。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名为“感动”的情绪。

一个小时后。一套崭新的顶配电脑，在安宅行云流水的安装下，闪烁着RGB的酷炫灯光。千兆光纤也已接通。

安宅拍了拍崭新的显示器，对少年鬼说：“这套新的，你随便用。只有一个要求，不准再碰我客户的账号。”

“噗通”一声。少年鬼魂直接跪了下来，对着安宅的方向，鬼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闪烁。他感觉自己遇到的不是天师，是菩萨。

“大哥！你就是我亲哥！”

“我下辈子，不，下下辈子，都给你当缚灵！”

房主的问题，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安宅的系统界面，也随之刷新。

【叮！满足D级地缚灵执念，净化方式评级：优秀。获得功德点：200。】

安宅收了程序员付的尾款，心情愉快地走出公寓楼。他盘算着，再接几个这样轻松的小单，攒够功德点，就去商城里兑换一套“工装级”的设备，再去会会金十三那个烫手的A+级项目。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金属和塑料碰撞的杂音。

“安大师！等一下！”

安宅回头，只见刚刚那个程序员，像抱着一堆易碎的宝贝似的，怀里揣着个笔记本电脑，胳膊上还挂着好几个叫不上名字的仪器，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

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悲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像是科学家发现了新大陆般的光彩。

“大师！我叫周通！”他跑到安宅面前，献宝似的把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他。

屏幕上，几道色彩斑斓的曲线正在不断跳动，旁边还有一幅红蓝交错的人体热成像图。

“您看！我用高感度能谱仪和超清热成像记录了您刚刚‘施工’的全过程！”周通的语速极快，生怕安宅没耐心听完，“您引导那个灵体能量进行实体化，再到执念消散，整个过程的能量波动……太稳定了！这简直是工程学的奇迹！”

安宅看着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眉头微微一挑。

施工？工程学？

这小伙子的脑回路，有点东西。

周通丝毫没察觉安宅的异样，他越说越兴奋，指着屏幕上的一条平滑下降的曲线：“特别是最后这个阶段！能量衰减得如此平顺，没有任何有害的能量残留！大师，不，安总！您这不是在捉鬼，您这是在做最顶级的精密定向能量清除项目啊！”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恳求。

“请务必让我加入您的队伍！我不要工资，我自带设备入伙！我可以负责所有的现场数据采集、环境建模和信号分析！我们能把这套流程标准化，申请专利！”

安宅的目光从周通身上，缓缓移到他怀里那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设备上。

之前工程队的老人都跑光了，正好自己现在身边缺帮手。

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问道：“你这套设备，能探测煞气的具体数值吗？”

周通愣了一下，立刻切换到技术模式，扶了扶眼镜：“可以！通过多普勒频移和空间能量密度算法，可以实时量化煞气浓度，单位是‘怨/立方米’，还能进行三维动态渲染，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三！”

安宅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伸出手。

“安居工程队，欢迎技术总监入职。”

周通先是一怔，随即狂喜，双手因为抱着设备，只能用脑袋去碰安宅的手。

“队长！”

就这样，周通，这位对超自然现象有着工程学般执着的技术宅，成功带着他的一堆“科研设备”上了车。

自此，安居工程队，有了专属的现场直播技术支持和全方位数据分析师。

安宅坐上车，看了一眼副驾上正兴致勃勃调试着设备的周通，感觉那个A+级的项目，似乎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