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工程队的“新总部”，设在一个废弃修车厂的宽敞车库里。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臭氧的混合气味，安宅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这股工业废土风的味道，比任何香水都提神醒脑。

周通已经占据了最干净的一个角落，用几块木板搭起了他的移动指挥中心。

三块高刷新率的显示器上，瀑布般的数据流和复杂的能量波形图正无声地跳动着，一台服务器主机嗡嗡作响，蓝色的指示灯在昏暗的车库里闪烁着科技的光芒。

他正将一个连接着精密仪器的探头，小心翼翼地贴在一块从民国古宅带回来的、还残留着些许怨气的地砖上，聚精会神地记录着数据。

“队长，初步标定完成了！”周通扶了扶眼镜，兴奋地回头。

“这块砖的怨气逸散速率是每小时0.03个‘安’。我提议，将我们队长名字的‘安’，作为净化能量和怨念强度的基本计量单位！简洁，直观，又有代表性！”

安宅正踩着一个油漆桶，对着电话那头吼得唾沫横飞：“什么？上好的朱砂按克卖？你当这是黄金呢？我是搞工程的，不是搞刺绣的！给我按桶报价！对，五十公斤那种工业桶！要发票！”

挂了电话，安宅跳下油漆桶，对周通的提议不置可否，撇了撇嘴：“听着像骂人。”

就在这时，周通指挥中心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发出“滴滴滴”的急促提示音。这是他们专门用来接收线上委托的直播账号后台。

一条被高额“超级火箭”打赏置顶的求助私信，带着十万火急的语气跳了出来。

发信人是当下小有名气的美妆主播“小桃桃”。

“安大师救命啊！！！我直播间闹鬼了！求求您快来吧！酬劳您开！只要能解决，价钱好商量！”

私信下面附带了一段视频剪辑。

视频里，一个妆容精致、甜美可人的女主播正在展示一款新口红，突然，她脸上的美颜滤镜一阵剧烈扭曲，瞬间变成了一张青面獠牙、七窍流血的鬼脸，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恢复了正常。

但直播间里数万观众都看得清清楚楚，弹幕瞬间从“桃桃好美”变成了满屏的问号和惊恐表情包。

更诡异的是，在她娇滴滴的声音里，总会混杂进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的女人叹息声。

周通推了推眼镜，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镜片上反射着屏幕的光，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

“数据流污染！这是典型的灵体通过高频电磁波，直接干涉硬件渲染和音频编码！队长，它的能量波动很微弱，但干涉模式非常精巧！这是绝佳的活体样本采集机会啊！”

安宅凑过去看了一眼，重点扫过对方私信里承诺的酬劳数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地址发来。”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一间装修得如同粉色公主城堡的高级公寓里。

女主播小桃桃穿着卡通睡衣，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脸色煞白，见到安宅就像见到了救星。

“大师，就是这里……我这几天吓得都不敢开播了，榜一大哥都跑路了……”

安宅没理会她的哭诉，径直走进那间堆满了补光灯、反光板和各种美妆产品的直播间。

他开启【煞气勘探】，整个房间的能量场很干净，只有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执念，像一缕看不见的蛛丝，缠绕在直播用的那台顶配电脑和路由器上。

【D+级数字地缚灵，无攻击性，由强烈的嫉妒与不甘执念形成。】

“小问题。”安宅心里有了底。

另一边，周通已经熟练地架设好他的一堆设备。他戴上一副看起来极具科幻感的AR眼镜，对着直播电脑扫了一圈。

“队长，捕捉到异常信号源了。怨气浓度只有0.8安，但很狡猾。它没有独立的灵体形态，更像是一段被污染的病毒代码，以那颗摄像头的固件为巢穴，寄生在整个直播设备的数据链路里。”

安宅看着周通，感觉自己像是带了个高科技神棍。

“说人话。”

“它的鬼魂，住在网线里。”

周通给出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解释，“它的执念核心是‘被关注’。每次小桃桃开播，巨大的网络流量就像是给它充电，所以它才会出来捣乱，本质上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博取关注，想抢镜。”

“这鬼……还是个想红想疯了的同行？”小桃桃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安宅摸了摸下巴，一个装修方案在他脑中成型：“那就是线路问题了。普通的物理驱邪没用，得给它做个‘网络信号分流和定向引流工程’。”

他看向周通：“技术总监，能给它单独搭个窝吗？让它在里面自娱自乐，别出来影响正常线路。”

周通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个200瓦的灯泡，这正中他的专业下怀。

“没问题，队长！我们可以构建一个‘虚拟蜜罐’！我来搭建一个独立的沙盒系统，模拟出最火爆的直播间环境，把它从主线路里引诱进去。一旦进去，我就立刻切断它和外部物理网络的链接，将它永久隔离！”

“好，你负责搭桥，我负责放水。”

说干就干。

周通立刻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一行行代码如流水般在屏幕上划过，但他构建的并非牢笼，而是一个美轮美奂的虚拟宫殿。

超高精度的虚拟场景、模拟千万粉丝在线的滚动弹幕、甚至连打赏礼物的“超级火箭”动画都做得流光溢彩，比真实的直播平台还要奢华。

小桃桃看着这个戴眼镜的技术宅，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指挥若定的包工头，内心疯狂吐槽：‘我请的不是捉鬼大师吗？怎么感觉像个准备进行网络诈骗的黑客团伙？他们不会是想黑了我的账号吧？’

几分钟后，周通抬起头，对安宅比了个“OK”的手势。

“沙盒环境搭建完毕，引流端口已开启！随时可以注入‘诱饵’！”

安宅点点头，打开了自己的系统商城。他没有兑换任何法器，而是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列表里，找到了一个极为特殊的选项。

【初级数据流功德包（虚拟道具）】

【效果：消耗50功德点，可在指定虚拟网络环境中，模拟出海量、持续、高强度的正面精神反馈信息，包括但不限于‘点赞’、‘关注’、‘虚拟礼物’、‘粉丝弹幕’等。】

这简直是为这个“网红鬼”量身定做的。

“兑换。”

安宅将手掌轻轻按在那个闪烁着蓝光的路由器上，一股微不可察的金色暖流顺着他的掌心，无声无息地注入了数据网络。

“周通，开闸。”

“收到！”周通敲下了回车键。

就在这一瞬间，寄生在摄像头里的那股阴冷能量，仿佛嗅到了蜜糖的苍蝇，疯狂地顺着周通铺设好的数据通道，一头扎进了那个虚拟的“蜜罐”里。

紧接着，它就彻底被一片数据的海洋所淹没，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至高幸福。

【“主播是天仙下凡吗！已截图当壁纸！”】

【“用户‘宇宙无敌神豪大哥’送出‘星际战舰’x999！”】

【“叮！您的直播间在线人数突破一亿！”】

【“恭喜您已登顶全球热门榜第一名！成为传奇！”】

无穷无尽的、它生前梦寐以求的一切，如同最猛烈、最温暖的金色海啸，瞬间将它那点因嫉妒而生的小小执念彻底冲垮、满足。

它沉醉在这虚假的荣耀中，发出了满足至极的叹息，再也无暇，也无需去外界捣乱。

周通的AR眼镜里，代表着威胁的红色警报瞬间变成了代表安全的绿色。

“队长，目标已被成功隔离，正在沙盒环境中进行无害化能量自我循环。可以预见，在耗尽这批‘功德流量’之前，它会是全宇宙最幸福的鬼。”

安宅收回手，拍了拍路由器的外壳，仿佛只是在检查线路是否牢固。

“工程结束，故障排除。桃桃女士，记得结一下尾款，方便的话，在我们的直播账号下面给个五星好评。”

小桃桃愣愣地看着恢复正常的直播设备，又看了看眼前这对奇怪的组合，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激动得语无伦次：“谢谢大师！谢谢总监！钱我马上转！五星好评！我给你们刷十个火箭！”

离开公寓，坐进那辆破旧的五菱宏光里，安宅的手机提示音响起，尾款到账。

【叮！满足D+级地缚灵执念，净化方式评级：卓越。获得功德点：150。】

【当前功德点余额：10350】

看着功德余额又涨了一点，安宅心里盘算着，距离兑换“工装级”设备又近了一步。

他看了一眼副驾驶上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兴奋地分析着“数字缚灵能量模型”的周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有个技术宅当队友，好像还真不赖。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没有存储的陌生号码。

“安先生，考虑得如何了？”

短信的末尾，没有署名。

但安宅知道，除了那个叫金十三的男人，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眼神变得深邃，刚刚解决D+级灵体的轻松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面对A+级项目的沉重压力。

看来，轻松愉快的日子，不会太长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