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一阵晚风吹过,他才打了个哆嗦,惊觉自己那身昂贵的定制衬衫,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湿漉漉地贴在后背上,又冷又粘。
他看着李二牛消失的方向,之前那种猫看老鼠的轻蔑和不屑,早已荡然无存,消失在九霄云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根本无法理解的、深入骨髓,无从说起的恐惧。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不是戏子!不是工具!
他是一把可怕的,开了刃的刀。
一把能轻易看穿他所有底牌,并能随时悄无声息割开他喉咙的,冰冷的刀!
“黄……黄总?”
司机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飘渺又弱小,他借势艰难地呼唤一声老板,试图打破这死一样的寂静。
黄立德被这一声呼唤惊得猛地一颤。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忠心耿耿,但所有底牌都已被人看穿的保镖,又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已经恢复了沉默的背影,额头上的冷汗还在不断地往外冒。
他第一次感觉到,在这个他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的剧组里,出现了一个他绝对不能得罪,甚至……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拉拢的恐怖存在。
“去!”
黄立德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现在,立刻!给王海那个老东西打电话!”
“告诉他,今晚我做东,在天悦府!请剧组所有主创吃饭!”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司机,一字一顿地补充。
“特别是那个……李二牛!告诉王海,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务必把他给我请到!”
角落里,徐翼翼的手机嗡嗡一震,屏幕亮起。
【滴!主线任务2.0:资本的青睐,已完成。】
【任务奖励:“霸总气场”初级模块,已解锁。】
【是否立即为养成对象“李二牛”安装?】
徐翼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双腿一软,整个人都虚脱般地靠在了冰冷的铁柱子上。
她看着那个已经回到人群中,又恢复了雕塑般沉默的李二牛,心里只剩下一片荒谬至极的后怕。
霸总气场?
给一个行走的人形兵器安装“霸总气场”模块?
这他妈会养成个什么怪物出来?
她颤抖着手,在屏幕上点下了【是】。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一行新的红色小字弹了出来。
【警告:检测到养成对象精神内核极度危险,与“霸总气场”模块存在高排异性。强制安装可能导致不可预测的变异。是否继续?】
片场的另一头,乱得像一锅煮沸的粥。
导演王海的咆哮透过对讲机,带着电流的嘶啦声,炸得人耳膜生疼。
“灯光组!三号机顶灯又他妈闪了!我拍的是武打片,不是恐怖片!再闪一次,全给老子滚蛋!”
王海,五十出头,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身上那件洗得发黄的导演马甲,口袋里塞满了笔。他鼻梁上架着一副油腻的老花镜,可那双眼,却总能精准地在片场里揪出每一个错误。
作为在圈里混了三十年的老炮儿,王海什么腌臜事没见过。
尤其是黄立德这种货色。
一个靠拆迁款乍富的土包子,非要玩电影投资。带资进组,对剧本指手画脚,塞进来的女演员演技烂得人神共愤,还总想借着“说戏”的名头,对剧组里漂亮姑娘动手动脚。
那双绿豆眼,总在人姑娘的腰和腿上打转,恶心得让人隔夜饭都想吐出来。
王海早就想一脚把这头肥猪踹出他的片场了。
可他不能。
这部电影是他赌上全部身家的心血,几百号人拖家带口,都指着这项目吃饭。资本就是爹,哪怕这个爹是个混账,他也得捏着鼻子认。
忍,是他这种没背景的导演唯一的生存法则。
“王……王导……”
一个细若蚊蝇、哆哆嗦嗦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王海一肚子火正没处撒,猛地一回头,唾沫星子差点喷出去:“干什么,有屁快放!”
眼前站着的是黄立德那个司机,一个干瘦的男人,永远穿着不合身的黑西装,此刻正缩着脖子,活像一只受了惊的鹌鹑。
他被王海吼得一哆嗦,脸上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双手捧着一根皱巴巴的烟递过来,手抖得烟卷上的烟丝都洒了出来。
“王导,您……您消消气,抽根烟……”
王海看都没看那根烟,眉头拧成个疙瘩:“你家黄总又有什么指示?是嫌盒饭不合胃口,还是又看上哪个场务了?”
他的话像刀子,戳得司机脸色煞白。
“不,不是……王导您误会了……”司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把本就油腻的头发黏成一绺一绺的。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子谄媚和藏不住的恐惧。
“黄总说……今儿个大伙儿都辛苦了,他做东,晚上在天悦府摆一桌,请所有主创老师们吃个便饭。”
王海愣住了。
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连轴转拍戏,出现了幻听。
“你说哪儿?天悦府?”
“是……是的天悦府……”
王海彻底不说话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张脸,是黄的司机啊,没错啊!
天悦府?云城顶级的销金窟,一桌饭,能把他这个剧组一天的所有开销全都吃进去。
黄立德?那个连剧组多买一箱矿泉水都要骂半天的铁公鸡,会这么大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海眯起眼,特意加重了语气:“所有主创?”
“是……是的。”司机连忙点头,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领,“黄总……黄总还特别交代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卡住,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度古怪,是恐惧,是困惑,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敬畏。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几乎只有气音。
“黄总说,务必……务必要请到……”
“……李二牛老师。”
“谁?”
王海又掏了掏耳朵。一个武行替身,连正脸都不会露的龙套,黄立德那种眼高于顶的人,会知道他的名字?还用“老师”这种尊称?
司机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闭上眼,一字一顿地重复:“李、二、牛。”
这三个字吐出来,周围因为导演发火而凝滞的空气,仿佛又被抽走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