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牛的手，按上了腰间的等离子切割器。

徐翼翼没出声，指尖在屏蔽器键盘上敲出残影。数据流瀑布般刷过，猩红的警告符在屏幕中央狂跳。

“挡得住吗？”李二牛压低声音。

“挡不住。”汗从徐翼翼额角滑落，“量子纠缠扫描，一层层剥离，最多五分钟。”

五分钟。

洞外，牙酸的嗡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密。像亿万只金属蝗虫组成的黑云，正从天际线压过来。

李二牛一脚踩灭火堆。

噗！

洞穴瞬间被黑暗吞没。只有屏蔽器上的红灯，给两张脸打上血光。

“必须走。”李二牛起身，飞快收拾装备。

“去哪？”徐翼翼声音发颤，“外面是冰原，一马平川，跑不过飞行器！”

李二牛不答，径直走向洞穴深处，抬手启动等离子切割器。

“滋——”

蓝白光束刺破黑暗，岩壁在高温下爆鸣，融化的岩石混着冰霜，蒸腾起滚烫白汽。

徐翼翼看着他，眼睛被光芒刺得睁大。“你疯了？”

“没疯。”李二牛头也不回，手臂稳得吓人，“我的老本行，遇到麻烦就往下钻。”

往下钻。

粗暴，又有效。

星舰驾驶，财阀历史，防火墙破解……徐翼翼脑子里那些知识，被一声“往下钻”冲击得七零八落。她第一次觉得，那些引以为傲的“阶段”，像个笑话。

嗡鸣声盘旋在头顶。

雪白的探照灯光柱劈开夜色，在洞口外的冰原上疯狂扫射，驱逐一切阴影。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通过扩音器传来，震得洞壁上的冰碴簌簌掉落。

“热源锁定，坐标确认。清道夫小队，开始清剿。”

“是清道夫……”徐翼翼嘴唇瞬间没了血色。她在内部档案里读到过这个代号，叙事局最臭名昭著的机械改造人部队。任务日志里，从没有“俘虏”，只有“清理完毕”。

李二牛手上动作更快了。

岩壁被挖出浅坑，但深度远远不够。汗水顺着他下巴滴下，在炙热光束旁瞬间蒸发成白烟。

“来不及了！”徐翼翼死死盯着屏幕，“三十秒！定点扫描会穿透岩层！”

李二牛动作猛地停下。

他关了切割器。

刺耳的切割声消失，洞里只剩两人心跳，还有洞外越来越近的金属脚步声——咔嚓，咔嚓，每一步都踩在心脏上。

他转身，在红灯闪烁中看着她。“会游泳吗？”

徐翼翼愣住，大脑一片空白。

没等她回答，李二牛已把切割器对准脚下厚实的冰层。

“滋啦——”

更刺耳的爆裂声响起，蓝白光束笔直扎进去，蛛网般的裂纹疯狂爬满冰面。

“下面是暗河。”他言简意赅，“地热供着，死不了，就是水流急。”

跳进零度暗河赌命。

疯狂的方案，任何求生手册、任何模拟器都不会生成。

可这是唯一的生路。

探照灯光猛地扫进洞口，两个人影子被死死钉在岩壁上，扭曲变形。

“我不会。”徐翼翼看着脚下即将碎裂的冰层，声音反而平静了。精英教育教会评估风险，眼下所有选项风险都是百分百。

李二牛手里动作顿了下。“没事。以前矿井淹水，我拖出来过三个，都比你沉。”

轰！

冰层彻底炸裂，漆黑水流猛地涌上来，刺骨寒气瞬间钻进骨头缝。

李二牛伸手探了下水，脸色一变。“妈的，比想的还冷。”

他想也不想，飞快脱下外套，一把塞进徐翼翼怀里。“穿上，能多扛一会儿。”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汗味，粗糙的布料，此刻却暖得烫手。

“为什么？”她抓紧外套，终于问出口，“你一个人走，机会明明更大。”

李二牛已经坐在黑漆漆的水洞边。他回头看她，在红灯明灭的光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黑暗中格外分明的白牙。

那笑容，甚至有点痛快。

“你不是说，我们都没有童年吗。”他开口，声音在水声和警报声中清晰，“那不如就活下去，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挣个像样点的结尾。”

话音刚落，洞外传来爆响！

金属靴子踩在冰碴上的声音，就在洞口！

李二牛一把抓住她手腕，冰凉彻骨。“抓紧了！”

下一秒，洞口岩壁被巨力轰然破开！

就在碎石飞溅，冰冷机械眼眸光芒透进来的瞬间，李二牛拉着她，纵身跳进下方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之中。

---

冰水灌进喉咙的瞬间，徐翼翼以为自己会死。

不是溺水，是冷。

那种冷，像无数根针同时扎进每一寸皮肤，扎进骨髓，扎进大脑，把所有思考都冻成碎冰渣。她想喊，喉咙却被冰封。她想挣扎，四肢像灌了铅。

唯一还有感觉的，是手腕上那只粗糙的手。

李二牛的手。

他拉着她，在漆黑水流里横冲直撞。水流急得可怕，像要把两个人撕成碎片。徐翼翼后背重重撞上岩石，疼得眼前发白，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耳边只有水声，轰隆隆的，震得耳膜生疼。

意识开始涣散，视野里那点微弱的光也在一点点缩小。

就在这时，那只手突然一用力，把她往上拽。

哗啦！

两个人同时破水而出。

徐翼翼大口喘气，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冰冷空气灌进肺里，比水还呛人。她咳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整个人趴在岸边，浑身抖得停不下来。

李二牛也在咳，但动作比她快多了。他一翻身爬上岸,抹了把脸上的水，扭头就看周围环境。

这是个小洞穴，四周都是冰封岩壁，头顶有条裂缝，漏下来一点微弱的光。暗河从一边灌进来，又从另一边流走，水声震耳欲聋。

“能站起来吗？”李二牛问。

徐翼翼试了试，腿软得像面条。她摇头。

李二牛没废话，弯腰把她拽起来，半拖半抱往洞穴深处走。徐翼翼被他拖着，脚尖在地上划出两道水痕。

“你……你自己……”她哆嗦着想说什么。

“闭嘴。”李二牛打断她，“先活下来再说。”

他把她放在块相对干燥的岩石上，转身检查装备。等离子切割器泡了水，废了。量子屏蔽器更惨，直接炸成一堆碎片。身上唯一还能用的，只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多功能刀。

徐翼翼看着他，突然笑了。

笑得惨，牙齿打颤，眼泪混着水滴往下掉。

“我们……完了。”她说，声音抖得厉害，“没有装备，没有食物，没有取暖设备……我们会冻死在这里。”

李二牛没理她，蹲在地上，用刀在岩壁上刮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