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被押回市局，直接送进了审讯室。邢建伟亲自盯着，初步审讯并不顺利。

李刚闭着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除了承认指使孙明干掉张强，对动机和其他问题一概不答，只反复说等他的律师。

顾沉舟没进审讯室。他回到李刚的办公室，继续搜查。现场勘查的同事在忙，各种物证袋堆了一地。他站在那幅巨大的东海市交通图前，目光没有焦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个陌生号码。顾沉舟接起。

“是我，楚风。”电话那头的声音清冷，没有寒暄。

“楚警官。”顾沉舟应道，视线还停留在那张地图上。

“李刚撂了多少？”

“只承认买凶杀人。动机不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省厅盯李刚的网点有段时间了。不是普通的违规收寄，涉嫌利用快递渠道进行非法走私。规模不小。”

顾沉舟没接话，等着下文。

“这个案子，我原本打算在李刚开口后，就申请移交省厅统一处理。”楚风语速平稳，“现在我改主意了。”

“你想让我加入。”顾沉舟说。这不是问句。

“张强的死，根源很可能就在这条走私线上。李刚怕张强捅出去，才灭口。查清走私，杀人案的深层动机自然浮现。”楚风顿了一下，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看过你的两次现场推理。有点意思。我想看看，你到底能挖多深。”

顾沉舟脸上没什么表情。楚风那点心思，他明白。邀请是真，但更多的是试探和较量。楚风想亲眼验证他的成色，或许还想在更复杂的案子里压过他一头。

但这不重要。顾沉舟需要的是案子，是真相。楚风背后有省厅的资源，这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可以。”顾沉舟回答得很干脆，“我也觉得杀人案背后有事。”

楚风似乎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停顿了片刻，语气里那点刻意保持的疏离淡了些：“好。我会协调资源。”

电话刚挂断没多久，顾沉舟的手机又响了。是邢建伟。

“沉舟，在哪？”邢建伟的声音带着点疲惫，但语速很快。

“还在李刚办公室。”

“刚接到省厅刑侦总队的正式通报和协查函。李刚的‘迅达快递’涉嫌重大走私犯罪。要求我们市局立即成立专案组，并案调查。上面决定，就叫‘迅达走私案’专案组。”邢建伟喘了口气，“省厅那边点名，楚风参与协调指导。他专门提出，把你纳入专案组核心成员。”

顾沉舟嗯了一声。楚风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快。省厅的机器一旦开动，效率惊人。不到半小时，程序就走完了。

“我知道了，邢队。”

“行了，那边你先盯着。我这边还得啃李刚这块硬骨头。有发现立刻报告。”邢建伟说完就挂了电话，审讯室的压力显然不小。

顾沉舟收起手机，目光重新投向这个杂乱无章的办公室。走私。利用快递网络。这需要一套隐蔽的流程。

他走出办公室，来到外面的快递分拣区。夜晚的分拣中心已经停工，巨大的仓库显得空旷而寂静。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投下大片阴影。

传送带静止不动，一个个格口里堆着未分完的包裹。空气里弥漫着纸箱和胶带的味道。

他沿着传送带慢慢走，观察着每一个作业区域。扫码区、称重区、分流区……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的脚步在VIP货架区附近停下。这里摆放着一些标注“加急”、“保价”、“特殊物品”的快递件，处理流程和普通件不同。

货架是常见的金属结构，靠墙放置。墙角堆着一些闲置的塑料筐和清洁工具，蒙着灰。

顾沉舟的视线扫过墙角，又慢慢移回货架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那里光线尤其昏暗。

他走过去，蹲下身。地面有长期放置重物留下的压痕，但现在是空的。他伸出手指，抹了一下货架侧面的金属横杆，指尖沾上一层薄灰。

但他注意到，横杆靠近墙壁的某一小段，灰尘分布很不均匀，似乎被多次触碰过。

他站起身，后退几步，从不同角度观察这个角落。然后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举高，模拟监控探头的视角。

反复调整了几次位置后，他确定了。这个角落，正好是仓库顶部两个监控探头覆盖范围的交界处。存在一个狭小的、不易察觉的盲区。

如果有人站在这个特定位置，从那个闲置的塑料筐底下取出或放入什么东西，监控很难拍到。

他拿出手机，直接打给楚风。

“说。”楚风接得很快。

“我在迅达网点分拣区。VIP货架和西墙夹角，存在一个监控盲区。地面有长期放置重物的压痕，货架侧面有频繁摩擦的痕迹。这里很可能被用来交接问题包裹。”

电话那头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很快楚风回应：“技术科的人已经出发了。我带他们过来。现场保护一下。”

“好。”

“调查方向，”楚风的声音带着思考的停顿，“应该从网点内部操作流程开始。尤其是VIP客户的收发记录，以及经手人员。”

“和我想的一样。”顾沉舟说，“从源头开始挖。”

“我二十分钟后到。”楚风说完，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顾沉舟放下手机，再次看向那个昏暗的角落。盲区不大，但足够用了。走私物品很可能就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正常的快递流里，被发送出去，或者接收进来。

李刚的沉默，孙明的精密杀人，张强的举报，都指向这条隐藏的线。

线头，或许就藏在这个布满灰尘的角落里。

仓库外传来隐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技术中队的人到了。

顾沉舟站在原地，没动。

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

他只希望，楚风带来的省厅技术力量，能更快地揭开这层盖子。

案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