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和赵峰推开大会议室的门，他的目光习惯性快速扫过全场。

参会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不仅有很多一大队熟悉的面孔，几个平时不怎么露面的支队领导也在。

技术中队、法医中心的核心骨干几乎全员到齐。

顾沉舟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会议桌旁一个熟悉的年轻人身上。

楚风并没有被顾沉舟开门而打乱思考，他一直在低头翻阅面前摊开的卷宗，速度很快。

李建军坐在主位，看到赵峰和顾沉舟进来，抬了抬下巴：“沉舟，赵峰，你们两人找位置坐。”

“这次的案子厅里很重视，特意派了楚风同志下来参与指导侦破。”

“就在前两天，楚风同志刚刚侦破了一起连环杀人案，大家鼓掌欢迎一下。”

顾沉舟和赵峰在一片鼓掌声中落座，恰好坐在楚风对面。

几乎是同时，楚风也合上了手中的卷宗，抬起了头，两人目光正好相遇。

楚风的眼神十分锐利，像是能看穿一切表象，直抵核心。

顾沉舟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客套和试探，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专注和跃跃欲试。

而在楚风眼里，顾沉舟的眼神可以用沉静如水来形容，深邃的看不见底，所有的情绪和思考仿佛都收敛在那片平静之下。

两人虽没有任何言语，但一股无形的张力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这有点像是顶尖猎手感受到同类存在时的本能反应。

是棋逢对手时自然迸发的战意。

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真相同样炽烈的渴望，以及绝不认输的执着。

短暂的眼神交锋，快的旁人几乎无法察觉。

楚风站起身，他径直走到连接投影仪的笔记本电脑前。

“邢队，各位同志，时间紧迫，我就不多说客套话了。”

“来的路上，我已经看完了目前所有的卷宗材料和技术报告。”

楚风一边说，一边操作电脑，将数张现场照片投射在巨大的屏幕上。

苏晓雯诡异姿态的尸体，再次以极具冲击力的方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但这场景依然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些许的不适。

楚风拿起激光笔，红色的光点准确落在尸体照片的脖颈和关节处。

“我初步考虑，还是决定先从尸体本身入手，毕竟这是凶手留下最为直接的证据和线索。”

激光点移动，强调着那些不自然的扭曲角度。

“从死者肌肉纤维的僵直程度来看，和尸体被发现时的姿势存在矛盾。”

“根据初步的尸僵形成和缓解规律模型来计算，尸体的姿势，绝非死亡瞬间形成。”

楚风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他语气颇为肯定，继续说道：“综合判断，我认为这个诡异的姿势，是苏晓雯女士死后一个小时的窗口期内，被凶手精心摆弄成型的。”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声议论。

赵峰忍不住凑到顾沉舟耳边：“这凶手到底想干什么？”

顾沉舟双眼一直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眼神有些幽深。

楚风的判断，和他之前某种模糊感应不谋而合。

过于完美的“艺术品尸体”，是需要时间来雕琢的。

楚风提高了音量：“这意味着，凶手在杀人之后，在化妆间内，将苏晓雯的尸体当做一件作品来布置，他需要控制，需要掌控感。”

“换而言之，凶手将一个刚刚逝去的生命，扭曲成预设的形状，从中获得满足。”

“这种心理驱动，说明凶手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并且，极有可能伴随表演型人格。”

激光笔的红点在尸体空洞瞪视的双眼上晃了晃。

“结合死者话剧演员的身份，以及这个极具舞台戏剧张力的姿势，我认为，凶手有很大概率从事于艺术相关行业。”

“并且，凶手和死者关系密切，很熟悉她的工作环境，甚至可能了解《木偶之心》的深层内涵。”

说罢，楚风放下激光笔，总结道：“所以，我建议下一步侦查方向，应紧紧围绕在苏晓雯的社交圈来进行。”

“尤其是要排查重点时间段内，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或存在心理偏执和控制倾向的艺术工作者。”

分析完毕，楚风走回自己的座位，他特意从顾沉舟这一侧绕了过来。

走到他身边时，楚风的脚步忽然放缓。

他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你破案，喜欢用直觉，希望这次，你的直觉可以跟上我的逻辑。”

这句话听不出赞许还是贬低，但能听出明显的挑战意味。

说完，楚风不再停留，径直走回座位坐下，仿佛刚才那句带着锋芒的话从未说过。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楚风的分析条理清晰，从尸体现象切入，从而推导出凶手的心理画像。

这几乎是无懈可击的标准化操作。

就连坐在主位的李建军也微微颔首，显然对楚风的分析判断颇为认可。

顾沉舟依旧安静的坐着，楚风的话没有激怒他，反而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脑海荡开层层涟漪。

直觉？或许吧。

但他更愿意将之称其为模拟结果和经验的本能综合。

楚风的推导很精彩，但顾沉舟总觉得，这个案子缠绕的丝线，似乎比楚风目前勾勒出的图案更为复杂。

失踪的剧本、第二种香水味、林青峰脆弱的不在场证明...

这些碎片，应该如何与楚风提出的观点严丝合缝拼接在一起?

楚风提供了一个可能性极高的方向，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就是唯一真相。

刑侦工作，最忌讳的就是过早被一种推论束缚住手脚。

李建军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寂。

“楚风同志的分析很有见地，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侦查思路，一大队，你们结合之前掌握的线索，先按照这个方向展开工作吧。”

领导发话，一大队的成员全员起身：“是！”

散会后，人群陆续散开。

顾沉舟找到邢建伟，他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思路。

“邢队，关于演出的《木偶之心》还没来得及演出就取消了，我想看看这部戏的剧本，说不定这部戏的剧本内容和案子有一定的关联。”

邢建伟点点头，这倒确实也是个方向，他不阻拦，“嗯，既然你想查，就再跑一趟东海市大剧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