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大剧院在白天褪去了夜晚的华彩，倒是显得有几分冷清。

顾沉舟推开玻璃门时，前台只有一个值班的姑娘在低头玩手机。

“这位观众，我们售票口在外面，如果您需要...”小姑娘话说到一半时，顾沉舟亮出了证件。

不一会儿，陈柏晓从后台通道匆匆走了出来。

不过两天没见，这位金牌经纪人看起来又憔悴了几分。

就连西装扣子都扣错了一位，自己却浑然不觉。

“顾警官，案子有进展了？”陈柏晓有些意外，快步迎了上来。

“还在调查中，我这次过来，是想看看《木偶之心》的剧本。”

“剧本？”陈柏晓愣了一下，随即面露难色，他搓了搓手：“这个...实不相瞒，顾警官，这个我手头上还真没有。”

他见顾沉舟继续盯着他，连忙解释：“您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行的规矩，剧本通常都在导演或者剧组成员手里，我们经纪人是不能接触的。”

“尤其是《木偶之心》这种原创剧目，导演盯得就更紧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顾沉舟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来找陈柏晓，本来也是想确认一下剧本的常规流向。

“那么，现在谁能提供剧本？”顾沉舟问道。

“我觉得您应该找导演，史导，史乐天，他手里有剧本的底稿，肯定是最全的版本。”陈柏晓从西装外套口袋中胡乱翻了翻，找出了一张名片。

“这是史导的名片，上面有他的地址和电话，您可以直接去找他，就说是我介绍的。”

顾沉舟接过名片，白色的卡纸，设计简洁。

上面只有“史乐天”三个艺术体字和一串联系方式加地址，有一种艺术工作者的清高。

“史导这个人...比较有个性，对待艺术特别认真，甚至有点...”

陈柏晓斟酌着用词：“甚至有点狂热，您和他沟通的时候，可能要多一些耐心。”

顾沉舟点点头，将名片收好：“谢谢配合。”

离开剧院，顾沉舟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打车前往城东的一个高级公寓楼，敲了半天门，无人回应。

顾沉舟只好拨打名片上的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背景有些嘈杂，让顾沉舟下意识将手机挪开了一些。

“谁？”电话那边的男声透露着被打扰的不耐。

“史乐天导演对吗？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顾沉舟，关于苏晓雯的案子，想找您了解一下情况，主要是关于《木偶之心》的剧本。”

电话那边有四五秒没传出声音，再次说话时，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我在家。”说完，不等顾沉舟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顾沉舟只好再次按响了门铃，门开了，一个穿着亚麻衬衫的男人站在门口，用目光打量了一下顾沉舟后，侧身让他走了进去。

公寓楼内部空间很大，几乎是打通了两套房子，装修风格是那种极简的工业风，水泥墙面上甚至可以看到裸露的管线。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无处不在的海报。

库布里克《2001太空漫游》的猩红眼眸、塔可夫斯基《潜行者》的荒芜...中外大师的作品以各种形式占据着墙壁的空间。

每一面墙壁都如同一个电影圣殿。

史乐天没有和顾沉舟寒暄，而是径直走到了靠窗的懒人沙发坐下，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顾沉舟坐下，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想要一份《木偶之心》的完整剧本，主要是想从中找到一些案件相关的线索。”

史乐天没接这句话，而是拿起茶几上一个金属烟盒，从中抽出一根细长的香烟点燃。

“剧本...”他吐出烟圈，望向窗外，像是在回忆。

“那是我三年的心血...木偶、人心、操控与反操控...我想探讨的是，个体在命运私下丝线下的挣扎与觉醒。”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沉浸在创作世界的狂热。

“苏晓雯和我一样，都是为戏痴狂的人，你知道吗？”史乐天转头望向顾沉舟。

“她为了深入角色，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反复揣摩一句台词的情绪，她甚至可以把自己完全打碎，融入到角色中去。”

“这种付出，现在年轻的演员里，几乎绝迹了。”

史乐天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顾沉舟并没有打断，他一直在安静的听着。

“苏晓雯告诉我，她能在《木偶之心》这部作品中找到共鸣，就是那种被无情的手操控，却又渴望摆脱的感觉...”

“所以，剧本您这里应该是有的，对吧？”顾沉舟把话题拉回正轨。

史乐天弹了弹烟灰，摇摇头：“不，不在我这儿。”

“我从来不在家里放剧本，家是让我脱离工作，又可以冥想艺术的地方，什么剧本、分镜，都会干扰这种状态的纯粹性。”

“所有剧本，都在剧院二楼的导演办公室里。”

“钥匙一般都放在我助理那儿，不过你们警方要查案，剧院应该会配合开门。”

线索绕了一圈，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走出公寓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沉，给城市的天际线镀上了一层橘红色的边。

顾沉舟掏出手机，拨通了赵峰的电话。

“喂？沉舟？”赵峰的声音传来。

“案子有点新情况，一起吃个晚饭？顺便晚上加个班，去趟东海大剧院。”

“成啊，我在局里整理卷宗头都快大了，正好饿了，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过了片刻，顾沉舟来到了饭店门前，突然一辆黑色的SUV朝他冲来。

就在近在咫尺的时刻，SUV突然停了下来，副驾驶车窗降下，赵峰那张略带尴尬的脸露了出来。

他朝着顾沉舟挤了挤眼睛，嘴巴无声的做出了个口型。

顾沉舟的目光越过他，看向驾驶座。

楚风那张有些清朗的面孔出现在他视野里，他戴着墨镜，朝着顾沉舟挥了挥手。

“顾警官，真的很巧，赵警官说你们有安排，我想或许我也能帮上点忙，就不请自来了。”

赵峰在一旁小声飞快的补充，语气有些无奈：“我刚才在局门口被他给撞见了，他非要跟来...”

楚风摘下墨镜，直入正题：“看来，关于剧本，你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