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乐天被带回来后，由支队长李建军亲自审讯。

审讯室的单面镜后，他一把推开审讯室的门，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邢建伟、顾沉舟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李队？”邢建伟递上一支烟。

李建军烦躁的松了松领口，仿佛有些喘不过气。

“屁的艺术完成！狗屁的升华！”他语气里全然是被愚弄的怒火。

“耗了我两个小时，翻来覆去就是那套鬼话，什么舞台、木偶，你跟他讲法律，他和你讲戏剧！”

“你和他谈杀人，他和你聊美学！”

他看向顾沉舟和楚风：“他不是想装疯卖傻吗？门都没有，大不了我零口供定罪。”

楚风靠在墙上，双手插兜，表情没什么变化：“李队，他的言论有很明显的现实扭曲特征，我怀疑他是不是有精神上的障碍？”

“不过，零口供定罪可以作为我们最后的备选方案，这也是最稳妥的方案。”

“继续找！我要更多的铁证！我让他装！我看他到了法庭上还怎么装？”

一声令下，刚结束抓捕行动的众人再次动员起来。

顾沉舟几人再次返回了史乐天的公寓，顾沉舟走进了史乐天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电影理论、哲学、心理学的书籍。

其中不少书边角磨损严重，显然被反复翻阅。

顾沉舟手指划过书脊，最终在一本有些开裂的《戏剧幻觉与观众心理》的书上停下。

他抽出书，轻轻一翻，就翻到了夹着几张旧照片和剪报的一页。

照片是年轻时的史乐天，与几个同样年轻的男女勾肩搭背。

年轻的史乐天笑容灿烂，背后是一个简陋的舞台背景。剪报上有关于史乐天当年的报道。

顾沉舟一眼就看到了剪报上的标题——戏剧鬼才史乐天引领新 浪潮，《囚徒》引爆话剧市场。

他仔细阅读那些泛黄的报道，其中有一篇报道提到了史乐天当年的《囚徒》女主角在演出大获成功后退出戏剧圈，转而投身电影业，并且迅速走红。

报道提到了这对史乐天打击很大，他公开表示这是对艺术的背叛，并公开指责对方玷污了纯粹的舞台。

另一张夹在书里的纸片，是一张被揉皱又抚平的短笺，上面的字迹有些娟秀。

“乐天，戏剧是你的生命，但不是我的全部。”

“我渴望更大的舞台，对不起。”

字迹的年代似乎很久远了。

顾沉舟拿着这些东西，递给了正在指挥搜查的邢建伟和楚风。

“看来，过去的创伤经历可能在他心里埋下了偏执的种子。”

“苏晓雯的选择，成了引爆火药桶的导火索。”

赵峰凑过来看，啐了一口：“什么他妈的臭毛病，觉得好演员就得围着他转呗这意思？”

很快，技术中队的同事对史乐天私人电脑进行了破解，在一个文件夹里，找到了数篇情绪极端的日记文档。

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对苏晓雯的失望，以及如何将《木偶之心》的结局“升华”到现实的规划。

“她要想飞，飞到那个庸俗虚伪的电影工业？不，她属于这里，属于我的舞台，只有我才能带她进入真正的艺术。”

这些文字，看上去十分病态。

李建军这下彻底没了耐心，他意识到了问题的棘手，猛吸一口烟，下达了指令，“申请精神鉴定吧。”

很快，关于史乐天的鉴定报告出来了，他罹患偏执型人格障碍并伴有艺术妄想。

他被送到了东海市精神治疗中心接受强制封闭治疗。

案子最终以一种令人扼腕的方式画上句号。

结案手续办完，楚风的借调期也到了。

警局楼下，他拉开车门，把简单的行李扔进后座。

顾沉舟几人转身准备回去，身后却突然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顾警官。”楚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沉舟停下了脚步，看向他。

“有没有兴趣一起吃顿饭？”楚风问。

顾沉舟挑了挑眉，调侃道：“吃你那种鸡胸肉加西蓝花的营养餐吗？”

楚风愣了一下，“当然不是，案子结束了，我们吃点好的。”

顾沉舟看了看天色，也没多犹豫，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行，那就走吧。”

黑色的SUV汇入车流，两人一路基本无言。

楚风开车风格和他人一样，精准，稳定，车子在一家格调雅致的西餐厅门口停下，门童恭敬的拉开车门。

“走吧，这顿我请了，想吃什么随便点。”

两人落座，顾沉舟面对楚风递来的菜单，扫了一眼，对楚风说：“我很少吃这个。”

楚风正在看酒单，头也没抬：“没事，多吃几次就习惯了。”

等待上菜的间隙，楚风打破了沉默，话题又自然而然回到了案件上。

他聊起了自己前段时间在书中看到的一个连环杀人案，语气就像是在做学术报告。

“我一直认为，破案就是一套严密的程序在工作。”

楚风的目光落在高脚杯杯壁上，“证据，逻辑，推理，验证。排除所有错误的选项，剩下的就是真相。”

“直觉...是其中最不可靠的变量。”

楚风微微自嘲的笑了笑：“我大概是个很无趣的人。但你很有意思，特别是和你和你在一起破案，很有意思。”

侍者悄无声息的送上开胃菜，楚风等侍者离开，才继续开口：“我依然不相信直觉。”

他拿起酒瓶，给顾沉舟面前的高脚杯缓缓倒入殷红的酒液，“但是...我承认你有时候方向感快的惊人。”

他放下酒瓶，举起自己的酒杯：“下一次案子，我不会再让你抢先。”

顾沉舟看着杯中摇曳的酒液，又迎上楚风的目光，他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端起酒杯隔着桌子向楚风示意了一下。

随后淡然一笑：“我随时奉陪。”

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