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顾沉舟和路之遥再次来到了翠湖苑。

车子停在楼下，顾沉舟抬头看了一眼17楼的窗户，窗帘紧闭。

路之遥跟在他身后，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双肩电脑包，有些跃跃欲试。

两人乘电梯上楼，来到1701的门口。

顾沉舟抬手，按响门铃。

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拉开一条缝，李志秋睡眼惺忪的看着两人。

看到顾沉舟，他愣了一下，随后推了推眼镜，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顾警官，这么早...是案子有进展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门完全拉开，侧身让出通道。

他身上还穿着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起床不久。

“暂时还没有突破性进展。”顾沉舟迈步走进屋内，目光习惯性扫过客厅。

客厅中多出了一副黑白相框，是苏曼的遗照，其他地方和他们第一次来没什么两样。

路之遥跟在后面，无声地观察着这个空间，尤其是那几个不起眼的白色小设备。

“那你们这次来是……”李志秋关上门，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沉舟转过身，面对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聊家常：“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再简单了解一下你家的智能家居系统。”

“上次听赵峰提起，他对这个很感兴趣，我们办案有时也会接触到相关技术，多了解没坏处。”

李志秋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点点头：“哦，这样啊。”

“没问题，这套系统是我亲自调试的，用着确实挺方便的，我给你们演示一下……”

他说着，就伸手去掏口袋里的手机，准备调用控制界面。

顾沉舟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不用麻烦李先生亲自演示了。

他的目光转向另外一旁的路之遥，“我这次专门带来了懂计算机的专家，过来，小路。”

路之遥会意，立刻卸下肩上的双肩包，从里面掏出笔记本电脑和网线。

李志秋看着路之遥专业的架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专家？”他干笑一声，“顾警官你们局里真是人才济济……”

路之遥没理会这句客套，他抬起头，直接看向李志秋，问题精准而直接：“李先生，你家的主路由器放在哪里？”

李志秋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怔，他犹豫了大概两秒，才抬手指向客厅与卫生间夹角处一个不起眼的白色立柜。

“在...在那个弱电箱里面。”

路之遥二话不说，提着包就走了过去，那立柜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明显把手。

李志秋赶紧跟上，在侧面一个隐蔽的位置按了一下，柜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错综复杂的线缆。

路之遥蹲下身，他先是看了一下设备的型号和连接状态，随后从包里拿出一根特制的网线，动作熟练的插在了光猫上。

李志秋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喉结滚动了一下，忍不住想要上前看清楚他在干什么。

“路警官，你这是...”话还没说完，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靠近的动作。

顾沉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侧，微笑着说道：“李先生，咱别打扰人家工作，咱们去那边聊聊吧。”

李志秋还有些犹豫，但已经被顾沉舟半推半就的带到了客厅中央区域。

他的目光还忍不住往路之遥那边瞟，身体也有些僵硬。

顾沉舟仿佛没看到他的不自然，他自顾自的在沙发上坐下，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李志秋也坐。

李志秋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的坐了下来，屁股只沾了一半沙发，脊背挺的笔直。

顾沉舟忽然抛出一个问题：“李先生，依你看，苏曼那天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窒息死亡的呢？”

这个问题来的突兀而尖锐，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直接刺向案件最核心的疑点。

李志秋的身体哆嗦了一下，脸色瞬间褪去血色，他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

“我...我怎么会知道这个？这个不是应该由你们公 安法医来鉴定吗？我不懂这些啊...顾警官。”

顾沉舟注意到了李志秋在回答问题时语速有些加快，他将对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他没有继续逼问，继续平静的说道：“只是随便聊聊而已，毕竟你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以我们想听听你的看法，你比我们都要了解她。”

他顿了顿，不给李志秋喘息的机会，问题如第二把匕首般紧随而至。

“那你认为，苏曼是死于意外，还是...被人杀死的呢？”

“嗡——”

李志秋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

冷汗不断从他的额角渗出，沿着太阳穴滑落。

“那天...那天应该没人来我家吧？”他声音发飘，眼神躲闪，不敢和顾沉舟对视。

“苏曼...苏曼她应该就是自己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吧，对，应该是意外...”

他的逻辑开始有些混乱，语句也变得颠三倒四起来。

就在这时，路之遥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路之遥已经利落的收拾好了一切，将笔记本电脑合上，迅速塞回了双肩包内。

他站起身，走到顾沉舟旁边，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顾哥，全部搞定了。”

顾沉舟了然，他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仿佛刚才那番犀利的发问从未发生过。

他甚至还对李志秋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好了，李先生，感谢你的配合，我们就不过多打扰你了。”

说完，他对路之遥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李志秋还僵坐在沙发上，似乎还没能从刚才那番心理冲击中回过神来。

直到防盗门“咔哒”一声轻轻带上，他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然瘫倒在沙发靠背上。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杂着深层次的不安与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路之遥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字，低声问：“顾哥，有收获吗？”

顾沉舟目光沉静地看着前方光滑的电梯门板，上面模糊地映出他们两个的身影。

“他的反应，就是最大的收获。”他顿了顿，补充道，“你那边呢？”

路之遥拍了拍电脑包，嘴角勾起一丝自信的弧度。

“所有经过这个路由器的设备连接记录、数据流量异常节点，包括可能被删除的日志，我都备份了。”

“回去做个深度分析，如果他家智能设备真的‘活’过来过，一定能找到痕迹。”

顾沉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电梯抵达一楼，门缓缓打开。

而1701室内，李志秋依旧瘫在沙发上，喘息声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