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被打开，李立平不自在的眯着眼，试图适应这过分刺眼的光线。

顾沉舟和邢建伟坐在审讯位，侧后方坐着赵峰负责审讯。

顾沉舟没有立刻开口，他只是用目光审视着这个看起来有些憨厚的年轻人。

“李立平，你知道这是哪儿嘛？”邢建伟开口问道。

李立平抬起眼皮，在邢建伟和顾沉舟脸上扫了一下，最后落回桌面上。

“我知道，公 安局嘛。”

“知道为什么把你请到这儿嘛？”顾沉舟接上话茬，继续问道。

李立平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在自嘲，他没有回避：“知道，因为孙明哲的事儿吧？”

他直接说出了这个名字。

顾沉舟身体微微前倾，他直接问出了核心的问题：“孙明哲是不是你杀的？”

邢建伟环抱双臂，冷哼一声看着他。

李立平没有躲闪两人的目光，他眼神中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快意的说道：“对，是我杀的。”

干脆的承认完，他像是进入了那段回忆，语气平静的说道：“他不死，我就活不成，所以我必须得杀了他。”

“放屁！”邢建伟大声呵斥道：“李立平，你少给我在这儿扯歪理，你有手有脚，一个大活人离了桓宇金融就活不成了？”

“天底下打工赚钱的地方那么多，哪个不能干？非要把人弄死？”

李立平脸上没有任何惧色，他反而扯出一个嘲讽意味的笑容。

他抬起头，第一次真正直视邢建伟，随即，他嗤笑一声：“打工，赚钱？”

“你说的可真轻巧！我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没背景，也没人脉，我能进桓宇金融，完全是靠我自个儿打拼出来的！”

“两轮笔试，两轮面试，我扒了三层皮才进去的！我珍惜那儿的工作，比他妈谁都珍惜！”

他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好不容易进去了，我不敢有半点松懈，别人下班我加班，别人摸鱼我学习！”

“我就想在这座城市扎下根，可孙明哲呢，那个蠢货！那个尸位素餐的混蛋！”

李立平的眼睛开始充血，往事如毒液，在他的血管里奔涌。

“有一次，公司接了一个大项目，我负责处理一个关键的数据，我熬了两个通宵，做的仔仔细细，确认无误才交给他。”

“结果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说方向有点偏差，让我改，好，我按照他的要求重新核算，又花了整整一天，把第二版发给他。”

他死死咬着嘴唇：“可这个蠢货！他他妈竟然把被他否决的第一版当成了最终版给提交了上去！”

“结果呢？项目数据完全对不上，前期投入全打了水漂，项目直接流产了！”

李立平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开始变得颤抖：“出了事，孙明哲这个王八蛋想都没想，直接把屎盆子扣在了我的头上！”

“他跟大老板说是我擅自提交了数据，是我理解错了他的指令！也是我导致了这次重大事故！”

“我拼了命的想要证明自己，可谁他妈愿意听我的！”

李立平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那是一种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绝望。

“他是总监，我是小兵！公司肯定会保他，他们就是需要有一个人来背锅，没人在乎真相！也没人在乎我这个农村来的穷小子！”

“他们只想赶紧把这件事抹平！”

“公司毫不犹豫的开除了我，给的那点违约金就像打发叫花子的。”

李立平喘着粗气，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我也不是没找过别的出路，我去了很多家公司面试，笔试面试都过了，可一到背景调查，就全黄了！”

李立平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沉舟，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这命运的不公。

“顾警官，邢队长，你们告诉我，这个错误，到底应该由谁来承担？！”

“我的人生，我的前程难道就应该被孙明哲这种蠢猪一手毁掉吗？”

顾沉舟沉默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同情，也没有厌恶。

他等李立平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才缓缓开口道：“所以，你选择的报复方式，就是精心策划一场网络上的舆 论风暴。”

“随后你再亲自潜入他家，结束他的生命？”

“你觉得这样做，就能讨回你所谓的公道？”

他点了点头，眼神中甚至闪过一丝病态的、扭曲的得意。

“是。”他承认得很干脆，“他让我社会性死亡，让我在所有同行面前抬不起头。那我也要让他尝尝同样的滋味！”

“不，我要让他尝到比我痛苦十倍、百倍的滋味！”

他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令人不适的冷笑。

“网络是个好东西。躲在后面，谁也不知道你是谁。”

“我只需要花点小钱，找几个像周小雨、王梓萱那样涉世未深又急需用钱的女孩，就能轻易点燃那把火。”

“孙明哲他不是最在乎他那张脸，在乎他的名声，在乎他那份人模狗样的工作吗？我偏要把他踩进泥里！让他身败名裂！让所有人都唾弃他！”

他的语气越来越快：“我看着他在网上被万人骂，看着他的信息被人肉出来，看着他的公司迫于压力把他停职……”

“哈哈，你们是没看到他那段时间的样子，像条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李立平的笑声在冰冷的审讯室里回荡，“但这还不够。”

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阴狠和决绝，“网络上的审判，终究隔着一层屏幕。”

“我要让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恐惧，感受到绝望！我要亲眼看着他完蛋！”

“所以你就利用保安的身份做掩护，潜入他家，布置了那个‘自杀’现场？”

顾沉舟冷静地追问，将他的思路引向最后的罪行。

李立平收敛了笑容，恢复了那种麻木的平静。

“是。我研究了很久。我知道他受不了那种压力，他迟早会崩溃。”

“我只需要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轻轻推他一把，或者……帮他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