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平,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杀死孙明哲的?说的细节一些。”
李立平抬起头,他冷哼了一声,说道:“其实很简单,比网上搞臭他简单多了。”
“关键就在于要摸清他的规律,他老婆李静是护士,每周都有固定的夜班排班,我弄死他的那天晚上,正好是他老婆的夜班。”
“我在那当了三个月的保安,目的就是为了摸清他家的情况,李静晚上出门之后,孙明哲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如果平时,他这个时间段说不定会和客户应酬,不过现在他臭了,只能在家憋着。”
“所以你利用保安的身份,直接进入了单元楼?”顾沉舟确认细节。
“嗯,差不多吧,我想进去其实很简单,我知道所有监控的死角,也知道怎么避开那些晚归的邻居。”
“那你是怎么开的他家的门?”顾沉舟接着问道。
“她老婆有时候会忘带家门钥匙,所以为了图方便就把钥匙放在家门口的牛奶箱里。”
“进去之后呢?”顾沉舟接着问道。
“进去之后就更简单了,我戴好手套和鞋套,然后拿着强效镇静剂喷雾,看见书房亮着灯,我推开门进去,然后对着他的脸喷了一下。”
“他挣扎了几下,眼睛瞪得很大,可能认出我了,但也有可能没认出来,但那都不重要了。”
“几秒钟后,他就瘫在了椅子上。”
顾沉舟想起现场勘查时,孙明哲体内检查出的异常镇定剂成分,基本和李立平的供述对上了。
“然后,你就开始布置现场,伪造自杀?”
“对,我把他摆成趴着的姿势,清理掉我可能留下的任何痕迹,最后留下了遗书。”
提到遗书,顾沉舟立刻想起了键盘上那有些不太对劲的回车键。
“遗书你是怎么打印的?”
“很简单,我编写了一个程序,程序是定时触发的,在我离开后的两个小时,它就会自动调用一个文本文件。”
“那个本文文件就是你提前写好的遗书对吧?”
“答对了!程序调用文本文件后会自动打印出来,然后自动删除销毁。”
顾沉舟瞬间明了:“所以,你离开的时候,遗书并没有打印。”
“那个异常干净的回车键,是因为你或者你的程序,在测试或最终触发打印时,反复按了多次,抹掉了日常积攒的油脂和灰尘。”
一个微小的、几乎被忽略的细节,成了指向他杀的铁证之一。技术出身的李立平,终究在技术的细微之处留下了破绽。
“做完这一切,你清理了网络痕迹?”顾沉舟想起路之遥之前追踪的困难。
“清空了路由器的日志,删除了我U盘植入和程序运行的记录。对于懂行的人来说,不难。”
作案过程清晰、冷静,充分利用了身份便利和心理预判。除了那个过于干净的回车键,现场几乎完美地指向了“自杀”。
顾沉舟沉默地听完,拿起记录笔,在笔录本上快速补充了几个关键点。然后,他将笔录本转向李立平,递过去一支笔。
“看一下,确认无误,签字,按手印。”
李立平接过笔,几乎没有浏览内容,直接在自己名字上签了字。
顾沉舟收起记录本,他站起身,没有再看李立平一眼。
赵峰也跟着走出了审讯室的门,他快步走到顾沉舟旁边,问道:“沉舟,这就完了?你去哪儿?”
顾沉舟脚步不停,朝着办公楼外走去:“我想去酒店,我想见见李静。”
“见她干嘛,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李立平都撂了,证据链也齐了,见她干什么?难道她也是同谋?””赵峰问道。
“不,李静不是同谋。”顾沉舟拉开警车的门,坐了进去。
“李立平的整个计划都是独立完成的,他应该不会选择同谋,这样暴露的更快。”
赵峰坐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那我们还去找她干嘛,难道是安慰家属的情绪?”
顾沉舟发动车子,傍晚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却透着一股虚浮的热闹。
“我是在想,李静作为妻子,长期和孙明哲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对孙明哲的为人和当时的处境,真的一无所知吗?”
赵峰皱了皱眉,从窗外收回视线,问道:“你的意思是...”
“李立平策划了这场网络暴力,但作为最亲近的人,李静或多或少会察觉到一些异常。”
“上次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对孙明哲的性 骚扰指控以及偷拍指控完全没有感觉。”
“或许我想,长期的婚姻生活早就让她对自己的丈夫深感绝望,而在李立平策划这场网暴时,她选择了沉默。”
赵峰倒吸一口凉气:“难道...难道她是故意放任?”
“也谈不上是故意吧,她没有参与,甚至可能不清楚具体的计划,她只是...选择了旁观。”
“或许在她内心深处,觉得孙明哲是需要受到一些惩罚的吧。”
顾沉舟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李静算是这场悲剧中的灰色人物,她不是凶手,法律无法审判她,但孙明哲的死,或许会让她背负道德枷锁。”
“她内心的谴责也许会伴她一生。”
警车在李静暂住的酒店门口停下,顾沉舟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拿出手机下意识点开了社交媒体。
果然,关于“孙明哲畏罪自杀”的新闻开始被新的热点所取缔。
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明星出 轨”话题后面跟着一个“爆”字,下面充斥着愤怒的粉丝和看热闹的路人。
新的一轮审判已经开始,人人言辞激烈,恨不得将当事人撕裂。
公众的注意力是短暂的,他们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抽丝剥茧的真相,而是一个简单明了可以肆意宣泄情绪的出口。
李立平或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并巧妙利用了这股盲目的力量,最终完成了他的犯罪。
顾沉舟关掉手机屏幕,他推开车门,对赵峰说:“你在车上等我吧,我上去和她聊聊。”
顾沉舟走进酒店,半晌之后他从酒店门口出来。
虽然真相大白,凶手也已经伏法,但顾沉舟心中却毫无胜利的快意。
他看到的是一个被仇恨摧毁的灵魂,以及一个在沉默中背负枷锁的旁观者。
人们生活在一个永远都在寻找下一个“罪人”的世界,这个世界喧嚣且健忘。
在这个舆 论的风暴里,没有人能够轻易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