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晟安冲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晚上,三人约在了金陵城,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馆。
包厢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林晚意今天晚上似乎是刻意要跟温颂别苗头一样,也换上了一条黑色的长裙,和温颂那天在餐厅里穿的竟然是同一个牌子的同一个系列。
只不过,她那条裙子的设计要更大胆一些,深V的领口,几乎开到了肚脐,将她那傲人的事业线展露无遗。
一顿饭,吃得暗流涌动。
林晚意不停地,找着各种话题,跟贺晟安聊天。
聊他们以前在国外,一起经历过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聊他们共同认识的那些朋友。
她说的每一件事,都是温颂不知道的,她提的每一个人,都是温颂不认识的。
她就像一个骄傲的女主人,在不动声色地向温颂这个外来者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温颂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她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聊天偶尔给贺晟安夹夹菜。
贺晟安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林晚意,一边不停地给温颂讲着笑话,剥着虾,试图缓和气氛。
“对了,晟安。”林晚意忽然话锋一转,看向贺晟安,“我听说,你母亲的忌日,就快到了?”
贺晟安的脸色,沉了沉,没有说话。
“我记得,阿姨生前最喜欢的就是金陵城东郊那片紫色的鸢尾花海了。”林晚意自顾自地道,“我这次回来,特意去那里看了看,那里的花开得比以前更好了。”
“我还替你跟阿姨上了柱香,告诉她,你现在过得很好,让她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林晚意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了贺晟安的心上,也扎在了温颂的心上。
贺晟安的母亲是他心里,最深的一道伤疤。
除了温颂,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而林晚意却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地,当着温颂的面提起这件事。
她是在告诉温颂,她不仅了解贺晟安的过去,更了解他心里最深的痛。
温颂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看着贺晟安那瞬间变得阴沉的脸,和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伤痛,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在贺晟安最痛苦,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而是林晚意。
她在他生命里那段最黑暗的时光里是缺席的。
“林晚意。”贺晟安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得像是能结出冰来,“我妈的事,不劳你费心。”
“晟安,我没有别的意思。”林晚意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立刻就蒙上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楚楚可怜,“我只是……只是太心疼你了,我知道,阿姨的死,一直是你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她说着,伸出手,覆在了贺晟安放在桌上的那只手上。
温颂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只觉得刺眼极了,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有点不舒服,先去一下洗手间。”她扔下这句话,便逃也似的走出了包厢。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场失态。
温颂走到洗手间的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凉水,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刚才那一幕,却像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地播放着。
林晚意那楚楚可怜的眼神,贺晟安那沉痛的表情,还有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温颂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圈泛红的自己,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她以为,她已经走进了贺晟安的心里。
却没想到,在他的心里,还为另一个人留着那么重要的一个位置。
她到底算什么?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是林晚意,她跟了过来。
“温小姐,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不觉得很丢脸吗?”林晚意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
温颂关掉水龙头,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林小姐,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我管得宽?”林晚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温小姐,你不会真的以为,晟安喜欢你吧?”
“他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你长得有几分像我而已。”
林晚意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温颂的心里。
像她?
温颂看着眼前这个,明艳张扬,充满了攻击性的女人,再想想自己只觉得荒唐。
她们两个,除了都是女人,还有哪里像?
“林小姐,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温颂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天下的男人都得围着你转吗?”
“我不是自作多情。”林晚意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我是太了解他了。”
“晟安这个人,最是心软,也最是重情,我当年救过他的命,在他心里,我永远都是那个最特别的存在。”
“他现在或许是觉得你新鲜,对你有点兴趣,但是,等这股新鲜劲儿过去了,他最终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
“因为,只有我才能真正地走进他的心里,抚平他心里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痛。”
林晚意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温颂的心上。
温颂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她想反驳,想告诉这个女人,贺晟安爱的人是她。
可是,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林晚意说的好像都是事实。
贺晟安的过去她一无所知,他心里的那些伤痛她也无从触摸。
她和他之间,除了那两次,荒唐而又激烈的身体纠缠还剩下什么?
“温小姐,我劝你,还是早点认清现实,主动离开他。”林晚意走到她的面前,凑到她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不然,等到他亲口跟你说分手的时候,那可就太难看了。”
“毕竟,你以前可是他的……嫂嫂啊。”
嫂嫂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温颂的脑海里炸响。
这是她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也是她和贺晟安之间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一道鸿沟。
她以为只要他们不说,只要他们假装忘记,这道鸿沟就不存在了。
却没想到,林晚意竟然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把它血淋淋地揭开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