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市下辖两县三区,五个县一级单位,要说哪个刑侦大队长消息最灵通,鼻子最灵,固原县局的刘水庆要是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方立军中午脚刚沾上平江县的地皮,刘水庆十二点过五分就得到了信儿。
电话那头说的比较含糊,只提了一句:“省厅的方老下去了,去了平江。”
刘水庆在这边握着话筒,心里就和明镜似的,方立军这尊平时请都请不动的大佛,居然让李建军给碰上了。
他撂下电话,在办公室里踱了两圈,一拍大腿,这简直是从天上来掉下来的机会!
他手下正好卡着个故意伤害的案子,凶手在现场留了一枚清晰的指纹,送到市局小半个月,却像泥牛入海,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要是能让方立军顺手给瞅一眼...说不定就柳暗花明了。
这念头在刘水庆的心里一起,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干脆和局长请了半天假,说是去市局沟通案情,实际方向盘一打,直奔平江县而去。
固原县和平江就隔着一片矮山,开车也就个把钟头的事儿。
他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也到饭点了,平江县就那么几个上的了台面的饭店,李建军肯定在翠苑楼。
等他赶到平江县的翠苑楼时,已是午后,阳光懒洋洋照着门口那几棵半死不活的歪脖子树。
还没下车,刘水庆就瞅见了门口杵着的两个身影,李建军和陈启新两人都穿着便装,此时脸色酡红,身体微微打着晃,显然刚经历过一场酒精的洗礼。
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方立军,身姿依然板正,他甚至还好心提醒旁边两位东道主:“要是难受就去树坑里吐,不然一会儿路上颠簸就更受罪了。”
李建军含糊的应着,眼角的余光却猛然瞥见了刘水庆那辆熟悉的吉普车。
他瞳孔一缩,酒意瞬间醒了两分,也顾不上反胃了,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赶在刘水庆下车前用身子挡住了车门。
“哎呦,这不是刘大队长吗?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平江这穷乡僻壤了?”李建军舌头有点大,但眼神里的警惕和精明却一点没少。
刘水庆在里面推了两下没推开,只好摇下车窗,探出脑袋:“老李,你看你这是干啥?快让开,我找方老师有正事儿!”
“正事?啥正事能正到我们平江的饭馆门口来?”李建军嘿嘿一笑,带着浓重的酒气。
“方老师是来我们平江指导工作的,小水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那几根花花肠子,想摘桃子?门都没有。”
“摘什么桃子,你他妈喝多了!”刘水庆急了,“我们固原有个案子,故意伤害,凶手留的指纹清清楚楚,送到市局排队都排到姥姥家了!”
“我这不是听说方老师来了,赶紧过来想请他瞅一眼,就一眼!行不行的我认了!”
他一边说,一边使劲推车门,李建军借着酒劲,脚下生根,死死顶着。
“瞅啥瞅?刚才我和启新轮番上阵,啤的白的都上了,人家方老师跟喝水似的,再说了,方老师下午回省城的车票都订好了,一分钟都不多呆,你下车也没用!”
两人一个车里一个车外,正较着劲,刘水庆到底是没喝酒的,瞅准一个空档,猛地一发力,总算是从车里钻了出来。
可当他站稳时,翠苑楼门口已经空空如也,哪还有方立军几人的影子?
“人呢?方老师人呢?”刘水庆急了,踮着脚四处张望。
李建军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酒气喷了他一脸:“别瞅了,方老师的车刚开走,急着赶火车呢。”
刘水庆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李建军的鼻子:“老李!都怪你!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案子有多急?被害人家属天天来局里问,刚才你要不拦着我...”
“哎哎哎,别急眼嘛。”李建军打断他,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方老师虽然走了,但我们平江也不是没有会看指纹的。”
刘水庆一愣,看向李建军:“你什么意思?”
李建军却不接话了,他话锋一转,眯着眼看向刘水庆开来的那辆吉普车:“老刘啊,听说你们固原县最近阔气了,市里刚给你们批了两辆新警车?”
“啧,真是同人不同命,你是不知道我们局这日子过得,苦啊!队里那几辆老桑塔纳,离合器踩下去,都得用脚勾着才能回来...”
刘水庆听着他这前后不搭的话,再看他此刻眼神清明,哪还有刚才那副醉醺醺舌头都捋不直的样子?
他猛地反应过来,眼睛一瞪:“好你个李建军,你他妈...你他妈真是个老狐狸!”
他气的在原地转了个圈,哭笑不得:“幸亏你当警察了,你要是去下海做买卖,你他妈肯定是个奸商!”
李建军也不恼,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意味深长的又补了一句:“新车嘛,总得磨合磨合,拉出来跑跑长途,说不定对车好。”
刘水庆看着他,心里跟猫抓似的。
李建军这话里有话,他听得明白,但是平江县局...除了方立军,还有能看指纹的高人?不能吧?
可李建军这人他了解,无利不起早,没把握的事儿他会稳坐钓鱼台?
他心里飞快的盘算着,那两辆还没捂热乎的新警车,还有手里的那桩案子,在他心中的天平上晃晃悠悠。
半晌,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像是被抽走了力气,无奈的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李建军。
“行...李大队长,你厉害!这事儿...我得和我们局长通个气,我一个人也说了不算。”
李建军提了提裤子,又跺了跺脚,一点都不着急:“行啊,那你给你们局长打个电话呗,看看行不行,我再给你交个实底,这次钢铁厂的案子,也是我们局比对出来的,人家方老就是过来做个复核。”
“真假啊?这是公事,可别跟我闹奥。”刘水庆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李建军摸出一根烟点着,他抬了抬下巴:“你不是消息灵通嘛?打听打听呗,整的好像我蒙你似的。”
刘水庆咬了咬牙,转身打电话请示去了,半晌走回来,对着李建军说道:“一个案子不够,至少得再加一个命案积案。”
李建军可不惯着他:“我说老刘啊,想办事儿还不舍得往出掏?没有你这样办事儿的,能不能加一个积案我说了也不算,也得我们局这尊大神愿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