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体会过这种偏心，所以知道所谓的偏心就是护短，是一种完全的保护。

幼年时，她曾在她父皇身上体验过这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一种底气，做任何事情都不用怕的底气，是一种安全感。

这样的安全感让她不怕困难去勇敢追寻自己的路。

但是这样的安全感——已经消失了。

在外看来，她父皇仍旧偏爱她，但内里究竟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懿姝神色黯然。

萧静海察觉到了懿姝的异样，“你怎么了？”

懿姝低叹一声，“父皇以前也曾偏爱于我……师哥，是不是人只要坐上了皇帝的位置都会变？”

萧静海道：“每个人都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改变，那个位置……可能会变化的更厉害吧。”

懿姝眉眼垂了下来，“……我不希望变。”

萧静海侧脸看向懿姝，昏弱的月光映衬在她的脸上，脆弱看得分明。

懿姝说道：“我不想让我父皇变，可我也在变，我们明明是骨肉至亲，可我们却彼此猜忌。”

萧静海看了懿姝好一会才说，“师父走了，你是我唯一的师妹，以后我偏爱你。”

懿姝怔了一下，“我早就过了需要被偏爱的年龄了。”

“无论什么年龄，都希望被偏爱。”

萧静海看懿姝不语，思索了一下，有些示弱地说：“……我也希望被偏爱。”

萧静海说完这话后脸就微红了起来。他真实的想法是想照顾懿姝，想让懿姝依靠于他，但懿姝性子要强，独立，遇到事情喜欢自己撑着。所以他才会说出这么羞耻的话。

懿姝哑然，想了一下说，“行，师哥，我以后给你撑腰，也偏爱你！”

萧静海听了这话只觉羞赧，根本不敢看懿姝的神色，兀自红了耳廓。强自镇定说：“是我们彼此给对方撑腰……”

偏爱两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这样的情态，懿姝却没有注意到。

她身子向后面的墙上靠了靠，眼睛微阖，疲色慢慢显了出来。

萧静海见她疲惫，眉眼染上一抹心疼，温声说：“回房去睡吧。”

懿姝没有动，默然半晌才说：“师哥，孙承善说温良钦的事是真还是假？”

萧静海知道这话是真的，但他能说吗？懿姝绝对接受不了，更何况……

他若猜得没错，沈晏是准备帮温良钦向懿姝父皇报仇的，这事他们肯定是要瞒着懿姝。

懿姝知道后，左右为难，一定会痛苦。

萧静海沉默了半晌后说，“他是恨不得将所有的人都拖下水，我觉得不可信。”

懿姝也不想相信是真的，甚至只要去想心中就会泛出恶心感。

她的父皇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但如果用这个理由去想，那温良钦为何会对她说，他们注定是敌人？如果这话是真的，就说得通了。

懿姝揉了揉微微发痛的额心，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孙承善的话去影响。

她也开始怀疑沈晏真的伪造了证据，掩藏关远山死亡的真相。

还有，她父皇难道真的杀了她的亲大伯才坐上了皇帝的位置？

为什么孙承善对她的母后会有那么深的恶意？

这天下真的有那么多人在反抗她的父皇吗？

萧静海说道：“孙承善想为安国公报仇，自然会抓紧一切机会去欺骗你，我觉得没有必要去在意他的话。”

懿姝往火盆中扔出了一沓纸钱，怔怔地看着火焰，说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她说完后站起身，“困死了，师哥我去睡会觉。”

困吗?真困！可闭上眼睛，懿姝却翻来倒去怎么都睡不着。

关远山的死她怕沈晏骗了她。

孙承善说沈晏是他父皇的人，她是完全不信的，但是……

沈晏可能会为了不让她两难而隐瞒实情。

想着想着，懿姝慢慢地睡着了，梦境中她不断地前行，却不知要去向何处。

所经之处光陆流离，似是陌生可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似曾相识的人与她擦肩而过，满面血色，行动迟缓，仿佛失了神智。

懿姝猛地回头，抓住他，厉声喊出，“远山兄！”

可却在抓住的瞬间，天地崩塌，关远山的身影向虚空处坠下，身影渐小。

懿姝低声咒骂一声，跟着跳跃下去。

头皮一紧，懿姝猛然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温热的手就抚上了懿姝的脸颊，“做噩梦了？”

沈晏眉头微蹙，手轻微的摩。挲安慰着人。

自从他和懿姝睡在一起后，她就很少会再做噩梦了。

他有些抱怨地说，“我们分开太久了。”

他说着就站起身将外袍脱去，动作麻利的上了床。

懿姝侧身让了让位置，“同分开太久有什么关系？”

沈晏哼笑：“你个没良心的，难道就没发现吗？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极少会做噩梦。”

懿姝戳了下他的额头，“我刚又没做噩梦。”

沈晏将人拉入怀中，声音宠溺，一字一句都似在唇间厮磨过，蕴出浓浓哦给你的情意，“行，你说不是就不是……”

手也抚上了懿姝略显苍白瘦削的脸，“瘦了。”

在熟悉的怀抱中，这样温情的话让懿姝一时间有说不出的酸楚。

“沈晏，关远山是李茂害死的对吗？”

沈晏怔了一下，“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懿姝说道：“告诉我答案。”

沈晏叹了口气，“不是。”

懿姝说：“沈晏，你还记得我告诉你我的底线是什么吗？”

沈晏默了默，“知道，不能欺骗你。”

懿姝说道：“所以关远山究竟是怎么死的？”

沈晏叹息一声，“我说过了，是意外。”

懿姝松了口气，“我知道不该怀疑你的，是我不对。”

沈晏锁住懿姝的腰，一锁住就舍不得离开，湛黑的眼睛中满满地全是他用心喜欢的人。

他说：“那你亲亲我。”

懿姝揽住沈晏的脖子，略带愧意的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沈晏很自然的搂住了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脑后，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毕，两人眼角眉梢间都印上了些许春意。

沈晏在懿姝的鼻尖轻轻咬了口，“我太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