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巧玲拿到录音之后不久,陆轩陪同卿飞虹回到了病房,卢巧玲问:“CT做好了?”
护士说:“做好了。”
卢巧玲心想,为了拿到这个录音,让卿飞虹多做了一次CT。
但是,卢巧玲也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卿飞虹的,谁叫她做对不起轩哥的事?谁叫她不老实,刚才问她要录音,她说没有?!
等卿飞虹回到了病房之后,卢巧玲对陆轩道:“轩哥,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局里吧!”
陆轩有些疑惑:“去局里?”卢巧玲道:“是,我们已经逮捕了秦君越,他涉嫌杀人,伟雄已经带人开展审讯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陆轩道:“你们审讯……我可能帮不上忙啊!”其实,这时候陆轩心里还是有些不忍心撇下卿飞虹,毕竟她受了伤,而且应该也受了惊吓。
然而,卢巧玲就是不太希望陆轩陪着卿飞虹,希望他们之间从今以后少一些瓜葛,就说:“轩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识人和破案一样,有时候当局者反而看不清情况。你去了,或许能够帮助我们这些‘内行’!”
卢巧玲是话里有话,既说到破案,也说到陆轩和卿飞虹的关系。卿飞虹是聪明人,她听出了卢巧玲的意思。今天这个事情发生之后,自己“失信”于陆轩,要弥合这条缝隙,自己得善解人意一些,因此便说:“陆轩,破案重要!巧玲需要你帮忙,你就和她一起去吧!我这里有护士照顾,还有女警看守,不会有问题的!”
陆轩朝护士、女警看看,她们也都朝他点头,陆轩也觉得破案非常重要,就说:“那我陪巧玲走一趟,事情好了再来看你。”
卿飞虹朝他温柔笑笑,并点头。
卢巧玲在一旁看着,心道,卿飞虹这个女人是真的不简单,对轩哥的性格捏得真准,轩哥真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不过,她卢巧玲不信这个邪!她就是觉得,轩哥在卿飞虹身上付出的,不值!这不是说,轩哥一定要得到什么物质和精神上的收获,可是就连最基本的,诚实、诚恳这一点,卿飞虹都没有给轩哥!
因此,卢巧玲就说了一句:“卿区长,你好好休息。轩哥,我们走吧!”
车子驶出医院,汇入午夜的车流。
卢巧玲特意让女警小陈开车,自己和陆轩并排坐在后座。车窗外的城市光影流淌,忽明忽暗地掠过陆轩沉静的侧脸。
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的低鸣和空调的风声。小陈专注开车,目不斜视。
卢巧玲侧过身,看着陆轩。他正望着窗外某处虚空,眉头微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那种神情卢巧玲见过,是他在思考难题,或消化某种沉重情绪时的样子。
她轻轻吸了口气,开口时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轩哥。”
陆轩转过脸来。
“我觉得,”卢巧玲迎着他的目光,语气诚恳而直接,“两个人在一起,贵在诚恳。”
她的眼睛在窗外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亮,那里面的关切毫无遮掩,直直递到他心里。
陆轩看着她,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也觉得轩哥知道,”卢巧玲也点了下头,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叹息的笑,“所以我也不多说了。”
车厢内又静了片刻。陆轩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声音有些飘忽:“等飞虹出院了,有很多事情,我还要问她。”
“说实话,”卢巧玲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我觉得你们俩……”
她顿住了。
后面那半句“不太相配”在舌尖滚了滚,终究没有说出口。不是因为不确定,恰恰是因为她太确定了。
但同事小陈还在前面,有些话,不适合在这里说透。更重要的是,她忽然意识到,有些路必须陆轩自己看清、自己选择,旁人哪怕是她,说得再多也可能只是徒增干扰。
于是她咽下了后半句,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陆轩没有追问。他太了解卢巧玲,知道她那未尽的半句话里藏着什么。他只是将脸更转向车窗,目光投向外面流淌的夜色。
车子正驶过临江大道。陆轩将车窗摇下了一会儿,江风从半开的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寒。陆轩深深吸了一口,那股凉意直透肺腑。
他想起和卿飞虹的初遇,想起那些彼此扶持走过的日子……可这一切,在今晚“相思亭”三个字面前,忽然都蒙上了一层说不清的阴影。
“诚恳……”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
是啊,贵在诚恳。可如果连最基本的诚实都做不到,那些曾经的温暖和默契,又算什么?
陆轩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江北区公安分局的院子。
还没下车,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就穿透车窗玻璃传了进来。
卢巧玲和陆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公安分局内部,尤其是涉及审讯区域,通常秩序森严、寂静肃穆,这般吵闹极不寻常。
车子刚停稳,两人便推门下车,快步朝主楼走去。越往里走,喧哗声愈发清晰,夹杂着激烈的争执,显然来自审讯区方向。
果然,在通往内部审讯室的走廊口,两拨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吵嚷声正是从这里爆发的。
“这肯定不行!人是我们在现场抓获、依法带回的,凭什么交给你们?”
一个身穿江北区分局制服的中年警官声色俱厉。
对面站着的是一拨西子湖区分局的人,为首一个方脸浓眉、身材敦实的中年男人,正是西子湖区分局局长赵利荣。他此刻脸色铁青,声音洪亮而强势:“就凭案件发生地在西子湖区!《刑事案件程序规定》写得清清楚楚,刑事案件由犯罪地的公安机关管辖。‘相思亭’属西子湖区龙井村地界,理应由我们接手侦办!你们江北区分局越界办案,还有理了?”
“赵局长,话不能这么说!”江北区分局局长邓弘开口,他站在自己队伍前方,身材清瘦但目光锐利如鹰,“案发时,我局刑警金伟雄、卢巧玲正在执行其他重要任务的跟踪侦查,恰巧途经现场,目睹犯罪行为发生,情况万分危急!警察法明文规定,警察在非管辖区域发现现行犯罪,有权立即采取制止措施。他们当场开枪制止暴力犯罪、抢救伤员、控制现场,随后将重大犯罪嫌疑人秦君越缉拿归案,完全符合法定程序!难道要他们眼睁睁看着犯罪发生,然后慢吞吞给你们西子湖分局打电话,等你们姗姗来迟?”
赵利荣寸步不让:“邓局,程序问题我们可以事后厘清。但现在,既然已经明确案发地属我区,按照管辖权规定,嫌疑人就应该移交给我们!你们前期处置的功劳,我们自然会体现在案件报告里。但现在,请你们立刻交人!”
“交给你们?”邓弘冷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赵局,案子发生在你们辖区,可案发前,我们跟踪钱金成多日,掌握了大量线索,你们西子湖分局在干什么?案发时,我们的同志在生死搏斗,你们的人又在哪里?现在人抓了,证据固定了,你们倒想起来要管辖权了?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
“邓弘!你这是什么态度!”赵利荣勃然变色,上前一步,“我们是依法依规提出移交要求!你拒不配合,是想破坏公安系统内部协作规矩吗?”
“依法依规?”邓弘寸步不让,声音也拔高了,“我看是有些人想借管辖权之名,行干预办案之实吧!秦君越是什么身份?市委书记秘书!这个案子背后水有多深,你赵局长心里没数?”
两人唇枪舌剑,各执一词,火药味越来越浓。双方带来的干警也都面色紧绷,气氛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卢巧玲和陆轩快步靠近,迅速看清了局势。陆轩心中了然,西子湖区分局局长亲自带队,深夜上门强硬要人,这绝非正常的案件管辖权争议。他低声对身旁的卢巧玲道:“来者不善。”
卢巧玲点点头,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寻,很快找到了金伟雄。他正站在邓弘侧后方半步的位置,没有参与争吵,但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对方每一个人,保持着高度警惕。看到卢巧玲和陆轩,他微微颔首,挤开人群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赵利荣怎么会亲自来?”卢巧玲压低声音急问。
金伟雄语速很快,声音压得极低:“来要秦君越的,说要带回西子湖分局审讯。邓局坚决不让。”
陆轩蹙眉:“赵利荣亲自出马,不合常理。看来……是桐书记那边施加压力了。”
他的猜测瞬间得到了金伟雄的印证:“十有八九。而且他们来得太快了,我们抓秦君越回来才多久?对方消息灵通得可怕。”
陆轩心念电转。秦君越被捕,其家人必然第一时间求援。而能请动一个区分局局长亲自出马、甚至不惜与兄弟单位撕破脸皮来要人的,整个临江市,除了市委书记桐光辉,恐怕就只有他的铁杆、副书记严良刚了。
事实正是如此。
时间倒回一个多小时前。当秦君越在自家别墅被江北区分局刑警戴上手铐带走时,他的父母心急如焚,立刻给秦君越大伯秦峰打电话。
秦峰闻言大惊失色,他深知今晚“处理”钱金成的行动事关重大,侄子秦君越亲自出马竟失手被捕,这事情麻烦了!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拨通了严良刚的私人手机。
电话那头的严良刚听罢汇报,沉默了足足十秒钟。再开口时,声音沉冷如铁:“钱金成是死是活?”
秦峰答:“还不清楚。”
严良刚很是不快“这都不清楚!”,也不和秦峰多话,挂断电话,在书房里踱了几步,面色阴鸷。
严良刚和江北区公安分局局长邓宏关系不怎么样,自知无法让邓宏听他的,立刻给西子湖区公安分局局长赵利荣打电话。让他马上搞清楚两个事情:
一是钱金成是死了还是活着?二是要把秦君越从江北区公安分局弄出来。
赵利荣虽然在西子湖区公安分局当局长,但是公安系统内部人员调动频繁,他在江北区也有自己的人。于是,马上打电话了解,很快就掌握钱金成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死了的情况。
目前,秦君越已经被抓到江北区公安分局进行审讯。
严良刚得知钱金成已经死了,心里还是一喜,总算是把这个大麻烦给解决了。随后他立刻命令赵利荣去江北区公安分局要人。
只要把秦君越从江北区公安分局弄走,他们就拿到了主动。
因此,西湖区公安分局局长赵利荣亲自带了一帮人,来到了江北区公安分局。
目前处于僵持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