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胜过来汇报：“庄得利三个人已经审完了，在隐瞒矿难事故上，直接参与的只有庄得利、庄的表弟和林从生三个人。还有几个保安那夜知道井下出了事故，有没有人被埋到井下不知道。”

他对杨兴波说：“杨处长，我后面向市长汇报的案件的几处细节不能让外人知道，麻烦你在门口给挡一挡人，告诉他们我只用五分钟——别多心，我不对你保密，我汇报的事市长也可能会安排给你去做。”

杨兴波道：“武局你想多了，能跟着周市长当这么长时间的秘书，我就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杨兴波来到了屋外，关上了指挥部办公室的门。

武宗胜压低声音说道：“我下面要说的话与庄得利三人的案件相连并不完全是他们的事。”

周胜利说：“你说吧，别神神秘秘的。”

武宗胜道：“林从生现在立功心切，一心想着减轻处罚。他说煤矿生产这一块是他一个人顶着，自己只拿工资，给庄得利表兄弟打工，出了事他跟着抵命太亏了。

为了活命，他说了很多煤矿复采的事，在矿务局和地方上花了很多钱，特别是王晓臣那边，数额大得吓人，他办矿的绝大多数证件都是王晓臣打招呼后办的。”

周胜利说：“咱们只要是多救活井下的人就对得住自己所在的位置了，他与王晓臣之间的那些烂事不过问。”

武宗胜坚持说：“井下埋了这么多人在全国范围内也是多少年才出一起，上面追责一定轻不了，怕是有些人现在就考虑对策了。”

周胜利说：“这个煤矿的复采过程我一概不知，追查到我身上也是我当官的风险如此。那些在煤矿由非法变合法的过程中收受好处、越位操办的人受的处理更重，有的可能是犯罪。”

武宗胜说：“我在公安机关，对在监狱里非正常死亡和病死的通报知道得多一些，也听那些地方的同行说过，有些涉及到领导干部的案件，监狱里的嫌犯死得很离奇。

庄得利三人审得差不多了，县局里问是不是可以办理入狱手续了。我担心他们入了狱后就离开了我的控制，万一出了事那些越界给他们办理批准手续的人就可能逃避追究，你这个市长就要负领导责任。”

周胜利想了想说：“你想得周到，你既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可能已经有了主意。”

武宗胜说：“我们在审讯庄得利时，他也交待了给县里的一些领导干部送礼的事，林从生交检举庄得利与王晓臣之间的一些事，被我给拦了。

我想，涉及到县级干部，市纪检部门就能办，到了王晓臣，市纪委就不好参与了。能不能以公安机关在办案当中发现庄得利向县里的相关领导行贿的理由让市纪检部门提前介入，他们审讯过后再转到县看守所？”

周胜利感谢道：“你不是为了整治王晓臣，完全是为了保护我，我非常感谢。”

武宗胜说：“这句话不该你说，是我该感谢你。从小我爹就教育我，只有知恩感恩为能为人。我去那边看着那几位，不能让他们出了意外。”

武宗胜还没有出指挥部办公室就接到了审讯庄得利三人的那边的电话，“庄得利表弟说他给市里的大领导送礼了，我们没敢记。”

听了武宗胜一番分析，周胜利也觉得受了贿为这座旧煤矿办理各种审批手续的人若逃脱处罚，自己反而被追责的确够冤，亲自打电话给市纪委书记袁春青。

“周市长辛苦了。”

袁春青拿起电话就关切地问道：“救援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死伤多不多？”

周胜利说：“到目前还是隔皮猜瓜，反正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是这么打算的，上级领导也是这么指示的。”

他话题一转说：“我给你去电话是因为公安机关在对矿老板审讯当中发现了他通过与市、县个别领导干部行贿，通过不正当手段取得了批文，请你安排两名得力干部提前介入案件，前提是介入案件的这两名干部纪律性要强，对案件内容严格保密。”

袁春青道：“我安排分管重案的副书记韦方军和重案室的主任现在过去。咱们现在的个别干部胆子越来越大了，煤矿这样的井下工作为主的地方都敢插手。”

却说武宗利接到电话后心里想，林从生想检举立功减轻处罚，庄得利的表弟也想着检举立功，难道两个人都想着让老板一人承担责任吗？

他来到临时破案指挥室，仙门县公安局长见到他后，把屋里的几个公安人员赶了出去，悄悄对他讲：“庄得利表弟说他前几日给周市长送了很多礼，周市长家都收下了。”

武宗胜说：“是不是弄错了，王书记收的礼吧？”

局长说：“没有错，就是周市长。”

“周市长亲自收的吗？”

武宗胜极不希望收礼人是周胜利。

局长说：“不是。他说没有见到周市长，收礼的是周市长媳妇，一个当兵的。周市长家的两个老人硬是不让把礼品放下。他和驾驶员两个放下就走了。”

“周市长没有把礼品退回？”

武宗胜不敢保证周市长会把礼品退回来，现在这个年头“水至清则无鱼”。

“没有。他说他没有说是谁送的礼，他表哥说了，大年初一打拜年电话时再点明礼物是他们送的。合该着周市长倒楣，礼品刚送到家里送礼的人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武宗胜也觉得周市长的点太背了，人家刚把礼送到家里回来就出了大事故。

他对局长说道：“咱们只管办理事案件，别的事不是我们管的，嘱咐审讯他的两人，这件事口风要严。”

作为公安人员，武宗胜法律观念很强。他给周胜利提示请纪检人员提前介入，既不违纪也不违法，但如果把涉案人员交代给周胜利送礼的事透露给他，就是严重违纪。

他也只能暗中祈祷周市长能躲过这一劫。

下午，常清明到了马家庄煤矿听取救援工作汇报，身后还跟了国家和省级新闻单位的大批记者。

刚进救援现场，记者们没有见到他们平常在办公室里见到的西装革履，大背头梳得油光瓦亮，双手背在后面的领导们，最先见到的是一群穿着雍肿，鼻子冻得血红，鼻孔里往外冒着鼻水的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