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泽对上少女那冰寒如霜的眼神,心微微一痛。
随即,这丝痛意被少女清冷的神情抹平。
他恶狠狠盯着江黎初:“幸好我不是你亲哥哥,否则有你这种恬不知耻的妹妹,我觉得丢脸。”
江黎初嗤笑一声:“哥哥?”
“呵,裴修泽,你不过是我妈妈收养的一条野狗。”
“本小姐是人,可没兴趣认一条狗做哥哥。”
裴修泽脸色顿时极为铁青,扬手一巴掌朝她扇来,“江舒辞当年没教好你,我替她好好教教你礼义廉耻。”
“秦阮参加首席的舞蹈。”江黎初红唇轻启,慢悠悠溢出一句话。
尾音落下,裴修泽的掌风落在她面上,掀起她鬓角的一缕发丝。
因着这句话,他的巴掌没有落下。
墨发飞扬下,江黎初捏着发簪,毫不犹豫狠狠划向裴修泽。
裴修泽猝不及防,被她划破掌心。
他倒吸一口冷气,捂住掌心后退两步,“江黎初,你又残害兄长!”
江黎初看了眼簪尾的血迹,清丽的眉眼划过嫌弃。
她随手将簪子扔在地上,语调透着讥讽,“狗玩意儿,收养你几天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我伤的,不过是一条背主的狗。”
她忽地敛了笑,神情清冷,带着浓浓的压迫感,“本小姐没有兄长,更没有嗜好认狗当家人。”
“你!”裴修泽听她左一句右一句骂自己狗, 脸色青白交加,极为难看。
他以秦氏养子的身份,在豪门中受人尊崇。
江黎初不过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孤女,竟然敢这样辱骂他!
爸爸和宁姨说得果然没错,江舒辞一个破落孤女,根本教不出好女儿。
“江黎初,亏得阮阮还在爸爸面前替你说好话,你果真是从根里就烂透了。”
“你从小就心思歹毒,六岁时把我骗到阁楼关上门,若不是阮阮及时救了我,那次我就被你闷死在阁楼了。”
江黎初眸光猛地一颤。
她细白手指微蜷,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意,“你说……是谁救了你?”
裴修泽双手被血染红,受伤的手掌不受控制颤抖着。
他盯着江黎初的目光,恨不得杀死她,“阮阮自小心善,明知阁楼危险,依旧不顾自己安危敲碎玻璃来救我。”
“不像你,从小就心肠恶毒,从骨子里烂透了!”
江黎初看着他眼中的厌恶冰冷,明明已经毫无感觉的心,还是猛地痛了下。
她忽地笑了,笑得明艳张扬,“秦阮告诉你,是她救的你?”
六岁那年,秦舟第一次带着青梅竹马宁蓉和秦阮来秦家。
秦舟说宁蓉是新来的住家阿姨。
妈妈看她们母女孤苦无依,就让秦阮也住下了。
半个月后,裴修泽不知为何突然去了别墅顶楼堆放杂物的阁楼。
夏日炎炎,气温很高。
她刚刚大病一场,妈妈不让她吃雪糕。
她就悄悄让秦阮给她拿了一支雪糕,躲着妈妈跑到阁楼去吃。
打开阁楼的门,就看到昏倒在地的裴修泽。
因为裴修泽换牙期,妈妈控制了裴修泽的雪糕。
她满心欢喜跑到裴修泽身边,要和他分享雪糕。
却无论如何也叫不醒裴修泽,而且阁楼的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了,她出不去。
害怕之下,她哭了起来。
由于阁楼温度太高,她手中的雪糕很快就化了,恰好滴落在裴修泽唇瓣。
她哭着听到裴修泽让她砸破窗子。
为了救裴修泽出去,她搬着比她还高的椅子,爬上窗子,抓着生锈的锤子,磨破掌心才锤破玻璃。
可是楼顶几乎没人上来,她手中锤子也掉了下去。
她看着脸色苍白的裴修泽,明明极为娇气怕疼,却硬生生用手掰碎玻璃喊救命。
锋利的玻璃,在她掌心划出极深极长的口子,几乎贯穿整个手掌。
她疼得浑身颤抖,坚持到秦阮和佣人出现,才放任自己昏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她在医院。
她住院的一周,裴修泽只来看过她一次,之后就说课业繁忙。
出院后妈妈不知为何和秦舟吵了一架,带着她搬到和秦舟领证前购买的梨花小院中。
这一年,裴修泽来看过她八次,一次比一次态度冷。
裴修泽看她明明在笑,却充满了破碎感。
他心头莫名一堵,只是冷冷道:“难道你想说是你救的我?”
不等江黎初说话,他厌恶地冷哼一声,“自从阮阮和宁姨回到秦家,这样的戏码你已经上演过很多次了。”
“江黎初,你总是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污蔑阮阮,活该爸爸不要你。”
江黎初听着他的话,笑出了眼泪。
好一会儿,她才止住笑,抬手擦去眼尾笑出的泪。
她垂眸,看着掌心那道浅浅的白色伤痕,眼中满是自嘲,“裴修泽,你眼盲心瞎。”
裴修泽捂着被簪子划过的手,满目厉色,“我确实是眼盲心瞎,才会把你当成妹妹 疼爱了七年!”
“幸好阮阮出现,才让我看清你的真面目。”
“阮阮生日宴你用酒瓶砸破我的头,今日又用发簪划破我的手掌。”
“江黎初,我大度不与你计较,就当还了江舒辞当年的收养之恩。”
“以后,我和你们母女再无任何关系!”
江黎初笑了:“裴修泽,别太把自己当根葱。”
“十八年前,你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她盯着裴修泽的手,一字一句,“是我和妈妈,不要你了。”
风卷起满院落叶。
枯黄的枝叶,打着旋飘落在二人中间。
好似一条隔离带,将二人彻底隔绝开。
裴修泽心蓦地一慌。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脚尖不正不偏,恰好抵着‘隔离带’的树叶,“江黎初,你说话前可想好了。”
“有些话,一旦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没了秦氏集团的护持,你一个孤女,在舞蹈圈是闯不出任何名堂的。”
江黎初被他这话逗笑:“裴修泽,你确定秦氏集团是护持我,而不是打压我?”
裴修泽冷哼一声:“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听话,爸爸说给你点教训。”
他看着江黎初那双清冷的眸子,放软了语气,“你听话点,帮阮阮夺得古典舞首席,五年之后的首席,秦家会举荐你。”
古典舞首席五年一考。
但阮阮今年要考的,是华国最年轻的古典舞首席。
就算江黎初五年后考取首席,那二者的含金量,可是完全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