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初听着他的话,笑得浑身颤抖。
裴修泽被她笑得心底莫名发慌。
就好似,他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他拧起眉头,冷喝一声,“别笑了。”
江黎初缓缓止住笑。
眼尾弥漫着浸入肌理的胭脂色,清冷中透着矜贵。
她唇角依旧带着一丝笑痕,眼底却毫无笑意,盯着裴修泽,一字一句质问:
“裴修泽,你跟在妈妈身边十年,难道不知道‘最年轻的首席’这六个字的重量?”
裴修泽甩了甩手上的血:“阮阮的舞蹈天分不比你差,秦氏和京舞都举荐她参加考试。”
“你妈妈生前就想成为最年轻的古典舞首席,可惜她没那个命。”
“既然你已经没了参加首席考试的资格,就把舞蹈完善好给阮阮。”
“阮阮用你妈妈的舞成为最年轻的首席,是你妈妈的荣幸。”
“没有阮阮,她的这支舞蹈都不会被世人知道。”
“她泉下有知,都得感谢阮阮。”
江黎初差点破口大骂。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一生的修养,压下心底的怒意转身往别墅内走去。
和畜生讲道理,是她脑子有病。
进入客厅,看到的就是秦舟和宁蓉一左一右坐在秦阮身边,心疼地哄着她。
秦舟看到江黎初,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她砸了过去,“孽障!你给我跪下向阮阮道歉!”
江黎初后退一步,避开烟灰缸。
瓷质的烟灰缸,砸在大理石墙砖上,留下一个印子后,落地跌得粉碎。
江黎初随意瞅了眼地上烟灰缸的碎屑,拢了拢发丝,懒洋洋道:“我被妈妈养得娇气,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不想排舞。”
秦舟听她威胁自己,心中火气更大,“你不想要你妈的骨灰了?信不信我把她的骨灰倒了喂……”狗。
江黎初神色骤然冷了下去。
她五官精致浓艳,敛了笑时,透着摄人的压迫。
秦舟对上她冰冷无温的目光,头皮一麻,到了嘴边的话,被他咽了回去。
宁蓉娇嗔地瞪了眼秦舟:“老秦,孩子好不容易回一趟家,收收你那暴脾气,别吓到孩子。”
说着,她起身走向江黎初,“初初啊,你爸爸脾气一直都这样,你别放心上。”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去拉江黎初,“我听你爸爸说你今天要回家,专门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糖醋鲤鱼。”
江黎初侧身避开她的手,身姿娉婷地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
她清冷淡漠的目光从秦阮脸上扫过,冷冷开口,“舞蹈我会完善好。”
秦舟刚刚被她的神情吓住,只觉被面子,闻言冷哼一声:“还有阮阮要拍摄时氏集团和政府联手的国风宣传片,你帮她编排一支舞蹈,场景一会阮阮会发给你。”
宁蓉被江黎初避开也不恼,反而将茶几上的车厘子朝江黎初这边推了推。
她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宜,看着好似三十不到。
她轻声细语道:“初初,阮阮从小就把你当成榜样,这次的宣传片对她极为重要,你从小就孝顺,一定会帮妹妹这个忙的,对吧?”
秦阮眼眶红红的:“妈妈,就算姐姐不帮我,我也不会怨姐姐。”
她双眼含泪,抓着秦舟的手,“爸爸,你也别骂姐姐,是我天赋不佳,才总是麻烦姐姐,让姐姐不高兴。”
“都是我的错,爸爸,是我太笨了……”
秦舟看着爱女落泪,顿时心疼得不行,“阮阮不哭,不怪你,都是江舒辞那贱人藏着掖着不愿意教你。”
他怒瞪着江黎初:“如果阮阮的舞蹈出了问题,你那死去的妈,也没必要有陵墓了。”
江黎初细白的手指,猛地掐紧掌心。
她纤薄的身子颤抖着,眉眼满是怒色,“秦舟,你还是人吗?”
秦舟猛地一巴掌趴在茶几上:“放肆!你个孽障,竟然敢直呼长辈名讳,你的教养呢?”
江黎初压着心底的怒意,冷冷道:“我有爹生,没爹教。”
“我的爹忙着养小 三母女。”
她垂眸,把玩着刚做好的美甲,话锋一转,“幸好秦董事长没教我,否则秦家宠妾灭妻的家风,会玷污我。”
秦舟脸色顿时铁青:“你……”
宁蓉一把拉住他:“老秦,初初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闯荡,如今获得千万粉丝,成为半个娱乐圈人物,肯定付出了不少代价。”
“女儿这么优秀,你这个做爸爸的,应该感到骄傲。”
“我骄傲个屁!”秦舟一脸怒色,“她无权无势能取得如今这个成就,谁知道上了多少男人的床!”
“有这样的女儿,我都没脸见祖宗!”
江黎初猛地抬起眼。
她抓起茶几上的果盘,毫不犹豫砸向秦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裴修泽恰好进入客厅,看到这一幕,他连忙抓起一旁的抱枕,拦在秦舟身前,“江黎初,你连爸爸也敢打,真是疯了!”
秦舟一把拂开裴修泽,怒气冲冲一巴掌扇向江黎初。
江黎初端坐在沙发上,看着神态狰狞的秦舟。
她只是扬起俏脸,面色如霜凝着秦舟,冷冷吐出两个字,“舞蹈。”
“爸爸!”秦阮连忙起身拉住秦舟,“姐姐性子倔,这些年不愿意要家里的帮助,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姐姐心里委屈,难免把在外面受的气撒到亲人身上,爸爸你就不要责备姐姐了。”
秦舟气得胸膛起伏,颤抖着手指着江黎初,“江黎初,你要是有阮阮半分懂事,你妈妈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不能入土为安。”
江黎初倏地站起身:“我妈妈的骨灰呢?”
宁蓉将滚落在沙发上的车厘子拂落在地,踩着一地车厘子,温声道:“老秦,你别每次见面就指责初初。”
她垂眸看了眼被车厘子汁水染红的高定高跟鞋,把手机相册点开,“初初,你妈妈的骨灰阿姨好好收着呢。”
“你看,知道你妈妈和你都爱吃糖醋鲤鱼,阿姨专门给你妈妈做了一条。”
江黎初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黑色的木盒被放在高高的单脚桌上,前面放着一个小盘子,里面装着婴儿手指大小的一条鱼。
盒子背后是窗户。
窗户外蹲着一只黑色的猫。
宁蓉声音很温柔:“每次佣人打扫卫生,我都会刻意交代她们一定要关好窗户。”
“初初你放心,只要阿姨在,这只猫进不来的。”
江黎初紧紧盯着那黑色的盒子,圆 润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身子颤抖着,眼底满是压抑的怒色。
宁蓉看着她这副模样,满意地收起手机。
她从背后扶着江黎初的肩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问道:
“初初,阮阮是你妹妹,你一定会帮她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