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初盯着那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车,浑身冰凉,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妈妈带她去游乐园玩时开的车。
就算烧成灰她也能认出来。
江黎初定定看着主驾。
不知不觉间,泪水大滴大滴滚落。
“妈妈……”
她轻轻唤了声,踉跄着抬脚。
结果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顾不上膝盖被磨出血,她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往前走。
“妈妈!”
爬到车前时,她十指都被磨出了血。
她颤抖着伸出手,带血的指尖碰上蓝色车牌。
车牌上的数字,是她这些年闭着眼都梦到的。
上面黑色的血渍早已凝固。
被她指尖红色的血浸染,出现明显的分层。
宁蓉轻叹一声,语气极为惋惜:
“说句实话,你妈妈的美和舞蹈天赋,真的罕见,如果她有机会站在舞台上,参加首席考试。”
“如今华国舞蹈界,她必然占据一席之地。”
“可惜啊,她只是个孤女,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
她走到江黎初身边蹲下:“你该明白,美貌对于有权势之人,是加分项。”
“但对于无权无势的孤女,美貌就是罪。”
“越美,越是罪。”
她最后五个字,声音很轻,却很诡异。
江黎初转头,双眸血红地盯着她,“是你!是你杀了我妈妈!”
宁蓉优雅起身,慢条斯理拢了拢披肩,“初初,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妈妈是自己车速过快,撞上高速路隔离栏,帽子叔叔都判定了,是你妈妈全责。”
江黎初指甲深深抓入土中,神色凄厉地盯着她,“我妈妈开车上高速,从来不会超过一百码。”
秦阮嗤笑:“开车人没有不超速的。”
“自己超速作死,活该。”
“你闭嘴!”江黎初朝她怒吼一声。
宁蓉一脚踩在她手上,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妈妈死得早,没人教你尊敬长辈。”
“我不与你计较。”
江黎初疼得额上沁出汗珠。
她双眼充血,恶狠狠盯着宁蓉,“这件事最好和你没关系。”
宁蓉抬脚,在她背上擦了擦鞋底。
她毫不在意:“不管你怎么查,你妈妈都是死于车速过快,自己撞上围栏。”
秦阮蹲下身子,抬手捏住她的下颌,“姐姐,可喜欢这份礼物?”
江黎初双眼涨得生疼,眼中却流不出一丝泪。
她看着秦阮的目光,满是仇恨。
秦阮啧啧一声:“姐姐可真是生得美若天仙,这张脸我看了都会心疼。”
江黎初撇开头:“别碰我,我嫌恶心。”
秦阮眼中色泽阴冷:“若不是爸爸需要你和时氏集团搭线,明令禁止我和妈妈不许弄伤你的脸。”
“否则,你这张狐狸精脸,我定然要给你毁了。”
江黎初笑了:“秦舟眼中只有利益。”
“等你没了利用价值那一天,秦舟就会毫不犹豫舍弃你。”
“就如同舍弃我一般。”
宁蓉冷哼一声:“江黎初,你少在这挑拨离间。”
“江舒辞插足我和舟哥的感情,要不是她用了肮脏手段,周哥才不会娶她。”
“插足?肮脏?”江黎初笑得更加讽刺,“秦阮只比我小四个月。”
“到底谁肮脏?”
秦阮站起身,挽着宁蓉的手,得意地俯视着江黎初,“不被爱的才是小 三。”
宁蓉优雅地拨了拨耳边发丝:“初初,我听说时氏集团有一位副总,是太子爷的哥哥。”
“只要你答应帮我办件事,这辆车我就给你了。”
江黎初看着副驾挡风玻璃下的一个变形焦黑物,眼神空洞。
那是她和妈妈在游乐场拍的合照。
她洗出来选了玻璃相框,高高兴兴地摆在中控台。
现在,那照片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她眸光极冷,嗓音沙哑地问:“要我做什么?”
宁蓉笑了笑:“介绍阮阮和他认识。”
江黎初眼眸中满是讥讽:“时家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你!”秦阮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宁蓉捏了捏她的手:“我教过你,遇事得沉住气。”
“这么毛躁,难成大器。”
秦阮委屈地看着她:“妈,她骂我。”
宁蓉面上带着优雅知性的笑:“狗咬你一口,你不可能咬回去。”
“对付不听的畜生,有的是办法,只需拿捏住她最在意的东西就行。”
“最在意的东西……”秦阮低喃了一句,随即双眼亮了,“我知道了。”
她挽着宁蓉的手撒娇:“谢谢妈指点。”
宁蓉伸出食指,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傻女儿,跟妈妈说什么谢。”
“妈妈就你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得为你谋划。”
她垂眸看着江黎初:“初初,你这么孝顺,宁姨这个小小的要求,你能做到,对吧?”
江黎初银牙紧咬。
她感受着口腔蔓延的血腥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要我妈妈的骨灰。”
宁蓉轻笑:“初初,条件不是这样谈的。”
“当年为了将这辆车从帽子叔叔手里弄出来,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心思。”
她弯腰,凑近江黎初耳畔,“初初,你不想明天看到的,是一堆灰烬吧。”
江黎初瘦削的身子颤抖着。
白色挂脖长裙沾染了灰尘和血迹,不显狼狈,却透着极致的脆弱感。
她盯着车内的行车记录仪。
那里……竟然没被完全烧毁!
江黎初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音,“好。”
“我答应你。”
宁蓉直起身子:“这才乖嘛。”
她的语气像施舍:“你身上流的是舟哥的血,我作为舟哥的妻子,自然不愿看到他的血脉被欺负。”
“你要记住,只有家人会无条件关心帮助你。”
话落,她拉着秦阮向外走,“宝贝女儿,熬夜伤身体,先陪妈妈回家。”
秦阮担忧道:“那这辆车就这样给她了吗?万一……”
“傻女儿,你怎么还不明白,要掌控一个人,拿捏住她的命门就行。”
秦阮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我就是对死人太敬畏了……”
宁蓉瞟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裴修泽,声音淡淡,“阿泽,初初一个女孩子怕鬼,一会你送她回家。”
裴修泽喉结滚了滚,喉咙好似被异物堵着,涨得生疼,却吐不出任何音节。
只能点点头。
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裴修泽双手紧攥成拳,一步一步走到车前。
江黎初仰头看他,字字如泣血:“裴修泽,你真的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