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3月1日晚22时,北江省木兰县。
寒风卷着冰粒,抽打在脸上生疼。县郊一处孤零零的平房院落外,几条人影无声伏在及腰深的枯草丛中,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凛冽的空气里。
宋晓晶压低身子,对着领口夹着的微型麦克风,声音压得极低:“杨局,目标院落所有灯光已在五分钟前熄灭。无法确认屋内是否有人,或有几人。是否强攻,请指示。”
电话那头,远在青南指挥部的杨加林沉默了几秒。无线电信号有些断续,夹杂着轻微的电流嘶声。
“观察烟囱。”杨加林的声音传来,平稳得不带一丝波动。
“看烟囱口是否有热气逸出,或者非常微弱的烟雾。如果有,说明里面的人刚熄灯,但炉火未完全熄灭,很可能还在活动,甚至是在准备趁夜潜逃。”
命令被迅速无声地传递下去。
一名穿着厚重伪装服的当地民警,借助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侧翼,举起红外夜视仪,对准那根不起眼的砖砌烟囱。
冰冷的视野里,烟囱口隐约有一丝极难察觉的热气流扭曲迹象。
“有!很弱,但有热气!”民警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通过无线电传回。
“行动!”宋晓晶不再犹豫,果断下令。
“砰——!”
破门槌沉重的撞击声猛地撕裂了乡村夜空的寂静。木门闩瞬间断裂,碎木飞溅。
五六名持枪特警如猎豹般涌入屋内,战术手电的光柱交叉切割开黑暗,瞬间锁定了炕沿边三个惊惶起身的身影。
“警察!别动!手抱头!趴下!”
呵斥声、挣扎声、身体被迅速压制在地的闷响混杂在一起。手电光下,三个打开的行李包散落在炕上,里面是捆扎整齐的钞票和几件换洗衣物。墙角倚着两把锯短了枪管的猎枪,油味尚新。
“李彦波!李彦彬!张显辉!”宋晓晶逐一核对着脚下被死死按住的人的脸,声音冰冷,“拿下!”
冰冷的手铐扣上手腕。现场起获赃款三十万元,猎枪两支,子弹若干,还有几把磨尖的钢管和剩余的少量炸药。
几乎同时,青南市局审讯室的强光灯下,张显辉梗着脖子,嘴角带着一丝混不吝的冷笑,面对审讯民警的追问,只有一句话:“不知道,没什么好说的。等我的律师。”
单向玻璃后,陈默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主审民警:“给他看张晶阳的尸检报告复印件。翻到第三页,肺部检验那部分,念给他听。”
审讯民警依言,将几页带着血腥气的报告纸推到张显辉面前。张显辉下意识瞥了一眼,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专业术语和黑白照片,脸色微微发僵。
民警用手指点着其中一段,声音平稳却清晰地念道:“……尸体肺部及支气管内检出大量芦苇塘淤泥成分及淡水硅藻,符合生前吸入性窒息特征。”
“结论:死者张晶阳系生前被拖入水中,导致活埋溺水窒息死亡……”
“活埋”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针,猛地刺入张显辉的耳膜。、
这类罪犯最害怕同伙的残忍手段反噬自身。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一下,那股强装的硬气瞬间消散,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仿佛能感受到那种冰冷腥臭的淤泥强行灌入肺部的绝望滋味。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他猛地抬头,声音尖利嘶哑,带着巨大的恐惧,“是张显光!是他说要灭口!是李彦波动的手!我就……我就在旁边看着……我没碰他!”
心理防线一旦被击穿,供述便如决堤洪水。
他哆嗦着交代了团伙内部清晰的分工:核心张显光,负责策划和制作爆炸装置;堂弟张显明,利用采矿经验提供炸药和雷管,并负责前期踩点、租车。”
“李彦波、李彦彬两兄弟,主要负责行动时的望风、接应和直接实施枪击;而他张显辉,则利用早年混社会的门路,负责搞枪、改枪。
“2000年青北邮政储蓄所……也是我们干的。”张显辉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衣领,“那时候没这么多炸药,就用猎枪……打死了那个保安……抢了五十多万……”
“还有哈城‘99·11’储蓄所抢劫案,伤了好几个……‘02·8’双台子信用社……”他一口气吐出了好几起沉寂多年的恶性劫案。
审讯记录被迅速整理成文,传回指挥部。
杨加林听完宋晓晶的电话汇报,眼神锐利如刀。他走到大幅省市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北江省东南部与临江省交界的区域——鸡西县。
“张显光年轻时在鸡西的煤矿干过,熟悉那里错综复杂的老矿区环境。他生性多疑,绝不会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藏身。”
他拿起专线电话,直接拨通了北江省公 安厅刑侦总队。
“我是青南专案组杨加林。根据最新审讯结果,主犯张显光极可能藏匿在鸡西县境内,重点区域是废弃矿洞、巷道、以及八十年代遗留的矿工宿舍区。”
“此人极度危险,持有爆炸物和枪支,请立即部署力量,进行地毯式摸排!重点是能获取食物和取暖物资的地点,小卖店、黑车司机、零工市场,一个都不能放过!”
电话挂断。墙上时钟的指针,悄然滑过3月2日的零点。
北江省的寒夜里,另一张更大的搜捕网,悄然撒向那片沉默而复杂的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