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藏在山路拐角后。

　　先是一扇足够四辆车并排进入的铁门映入眼帘。

　　在我们停稳车子时。

　　铁门很及时的缓缓打开。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同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富豪的豪宅。

　　足足四五层高的雪白西式风味的城堡，被那些灯光照的像个大灯笼。

　　铁门后，是一个亮着白灯的巨大喷泉。

　　而一身黑色布衣的刘魁，就站在喷泉后。

　　饶有兴趣的歪着头，看着坐在车里，不敢乱动的我们。

　　“需要我请你们下来？”

　　这种奇怪的僵持，大概持续了一分钟。

　　刘魁才忍不住开口。

　　电视剧里，那些豪宅也许是假的。

　　但是，我们见到真正的如同庄园的豪宅时的胆怯，局促，却是真的。

　　我率先拉开车门下去。

　　刘魁与电话里不同。

　　“挺不错的，我听小蓉说了。”

　　“你挺有脑子的。”

　 他并没有掩饰的夸赞，让我有些脸红。

　　刘魁一路领着我们进了那栋巨大的别墅。

　　欢仔和瘪仔，以及那次赌桌上的几张面孔。

　　都出现在客厅里。

　　欢仔率先吹了个悠长的口哨。

　　“锦哥！看模样，是搞定了咯！”

　　欢仔的话，才略微打断了我的局促。

　　我扯起笑容对他笑了笑。

　　刘魁示意我们坐在沙发上。

　　挥手让欢仔他们滚蛋。

　　“这是借条。五百万。”

　　我递出那张按着手印的借条。

　　但刘魁只是眯了眯眼睛，反而直勾勾的盯着我。

　　看得人发毛。

　　“你确实很想走老千这条路。”

　　“我之前说的，我肯定会做到。”

　　“你的报酬是要现金，还是银行卡？”

　　刘魁的语速很快。

　　“现金！”

　　不管是什么时候。

　　我都执拗的认为。

　　那些能抓在手里的红票，比那些机器上的数字，要让人安心。

　　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行，你留在这学东西，你的三位朋友，可以回去了。”

　　刘魁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只是朝着空中摇了摇手掌。

　　紧接着，就是瘪仔抱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笑嘻嘻的走到茶几边。

　　刘魁小心的把借条对折，细心的放进内 衣的口袋里。

　　瘪仔也掀开了公文包的拉扣。往里看，是一摞摞叠放整齐的红票。

　　“好好数数。五十万，一摞一万，足足的。”

　　我几乎是抢过瘪仔的公文包。

　　新鲜的皮革味，混着钞票的香味，窜进我的鼻孔。

　　一摞一摞。

　　我低下头，十分认真的。来来回回的数。

　　我认真数钱的模样，让瘪仔止不住的嘲笑。

　　"行了，都数了三四遍了。不累吗？"

　　我不觉得有什么累的。

　　我也不觉得，我的认真有任何问题。

　　我就像播种时的我爷爷，精心数着手里的秧苗一样。

　　那是一种名为虔诚的尊重。

　　我爷尊重秧苗。

　　我尊重红票。

　　第五遍。

　　我才把钱数完，塞回公文包。

　　“你能教我什么？”

　　刘魁说要教我东西。

　　但是我有疑问。

　　我想知道他有什么东西教我。

　　虽然我心里莫名的十分信任这位大老千。

　　但是我还是得问个明白。

　　“牌桌上的手法，我都会教。”

　　“你是个聪明的小伙子，我还会教你做局。”

　　刘魁开口。

　　而刘魁嘴里“做局”两字，让我看到瘪仔的眼里明显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瘪仔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被刘魁的眼神顶了回去。

　　“行！”

　　没有那么多繁琐的流程。

　　也没有那么多老千之间的勾心斗角。

　　短短几句话。

　　我就成了刘魁这位大老千的徒弟。

　　我不能离开刘魁的别墅。

　　他们三也不能过来。

　　一直得等到刘魁的考核结束。

　　至于考核是什么，我不知道。

　　刘魁让我送送谷二他们三。

　　出庄园的时候。

　　谷二一直捏着我的手臂。

　　怀里抱着我塞给他的公文包。

　　连带着李四和老梁，都一脸紧张兮兮的看着我。

　　“哥！我觉得不靠谱，要不咱们撤吧。”

　　“就咱们现在的水平，饿不死自己的。”

　　谷二的话，让老梁和李四不断附和。

　　他们的担心让我心里很暖和。

　　不过我很清楚，接下来要干嘛。

　　“得了，你哥现在得去学本事！出来带你们赚大钱。别娘们唧唧的。”

　　“这些钱你们都拿着，保险柜密码上次发给李四了，我没改。里头的钱你们只管拿着用。”

　　“没钱就去摆摊，不要上桌赌钱。”

　　我站在铁门边，拍了拍谷二的肩膀。最后这句话，我是对着谷二说的。

　　那五十万，我一分没留。

　　连带着公文包全给了他们三。

　　我想着，不管咋样。

　　这三小子，在我学手艺这段时间，五十万咋都够用了。

　　我当时心里满脑子都是成为真正老千的期待。

　　他们知道劝不动我。只好先开车回去。

　　我完全不担心他们三会抛下我拿着钱跑路。

　　我相信他们。

　　“锦哥，抽一根？”

　　欢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喷泉后边。

　　手里拿着盒中华烟。

　　我对欢仔并没有太大的恶感。

　　即使这个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戳破了我的手法。

　　“听瘪仔说，魁哥要教你做局？”

　　欢仔的话语里有着掩饰得很好的羡慕。

　　“刘魁是这么说的。”

　　我猛嘬口里的中华。厚重的烟雾进入肺里，冲得脑仁疼。

　　欢仔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魁哥让我给你安排床铺。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得练练手艺。”

　　欢仔耐心的等着我把烟头抽完。

　　庄园算上地下的一层，总共五层。

　　随着螺旋上升的木质楼梯。

　　欢仔带着我，一路走到了最上层的一间房间里。

　　“欢哥。我得学啥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欢仔，此时成为了我嘴里的“欢哥。”

　　“啥都学啊。”

　　欢仔回过头不耐烦的开口。

　　“骰子，牌九，扑克，字牌，麻将....”

　　“总而言之，啥都学。魁哥啥都会。”

　　“你和咱们不一样，你还得多学一个东西。”

　　“做局！”

　　欢仔这次丝毫没有掩饰他语气里的羡慕。

　　重新往嘴里塞了根烟，一屁股坐在门外的栏杆上。有些惆怅得跟我解释。

　　“老千分两种。”

　　“有些人，只能琢磨牌桌上头。手里有活。”

　　“就像我一样。这是第一种，叫小老千。”

　　“我们得去赌桌上找食。被抓砍手的是我们，出千的是我们，赢钱的也是我们。”

　　“第二种，就是魁哥那种。”

　　“他们不用去赌桌上找食，他们找的是那些金主，有钱人。”

　　“他们拿捏人性，组局，琢磨的是牌桌下头。赢钱的是我们，拿钱的，是他们。叫大老千。”

　　“你是不知道，今天魁哥说，要教你做局的时候。”

　　“我们几个，在后头，牙都咬碎了。”

　　“他妈的。你说你有啥本事？魁哥咋就看上你这小子了呢?”

　　欢仔叹着气。还是没忍住，对我骂出了声。

　　“好好休息，明天开始，魁哥会好好操练你。”

　　而欢仔话里的“操练。”

　　我当时并没意识到。是怎样的折磨与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