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这户人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你也发现了?”老吴沉默良久,突然开口:“小纪,你知道为什么殡仪馆很难招人吗?”
“可能,是因为晦气吧。”
我挠了挠头,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不全是。”老吴摇了摇头,眼神逐渐暗了暗,“是因为见多了,就会看到不该看的。”
我眼皮一跳,总觉得话里有话。
“吴叔,您什么意思?”
“小纪啊,你说,这人死了真的就是死了,魂归西天了么?”老吴瞥了我一眼。
我低着头,没敢作声。
“有些死者,他们的魂啊,不愿意离开。”老吴咂巴一口烟头,随手扔进烟灰缸,“有的是因为放不下,有的是因为冤死,还有的……是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人。”
“嘶——”
一股寒意从我脚底,直窜脑门。
“吴叔,您就别吓我了……”我抹了把汗。
老吴摇摇头,正色道。
“你们明天去的地方,那老头不简单,他家里人给我打电话时,我听那声音很奇怪,像是被人掐着脖子说话一样,听着不舒服。”
“咕噜——”
我咽了口唾沫,手心开始冒汗。
“那,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去?”
“去是肯定要去,”老吴起身拍拍我肩膀,“但记住,到了那里,千万不要直视老头儿的脸,更不要在半路停车。”
“为什么?”我有些不解。
“因为……”老吴顿了顿,“不是所有的死人,都是真的死了。”
我浑身一颤。
“吴叔,您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老吴转过身,背对着我,许久才开口。
“我记得家属曾提到过一句,那个老头在交代完遗嘱后,还说了一句话:'若是真到了那天,我不走,谁也别想送我走。'”
我咽了口唾沫,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那我们明天……”
“不碍事,你们只是去接,不用害怕。”老吴摆了摆手,轻轻拍拍我肩膀,“只要不犯忌讳,应该没事。”
我下意识踉跄了一下,不小心撞在了墙上。
“小纪,不要紧吧?”老吴有些愕然。
“没,没事。”
我努力稳住心神,深吸了一口气。
“害怕很正常。”老吴说,“但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死人,而是活人。”
这话一出,令我不禁有些怔住了。
活人,难不成比死人还可怕?
“你们明天去接那个老头,记住我说的话,不要直视他的脸,不要在半路停车,更不要……”
“更不要什么?”我急忙问道。
“更不要答应任何你在路上听到的请求,无论是谁说的。”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打怵。
“好了,回去休息吧。”老吴挥挥手,“明天早上天没亮就要出发。”
我转身刚要走,吴叔突然想起什么,喊住了我。
“小纪,你等一下。”
“怎么了?”我一怔。
老吴点上一支新烟,深吸一口:“明天你们把那老人带回来后,放在三号停尸间就成,一定要放在三号停尸间,别弄岔了。”
“然后呢?”
“然后什么都不用做,等家属来办理后事。”老吴面色正了正,“记住,不要多事,不要好奇,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
“好的,吴叔。”
老吴突然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塞进我手里。
“这个你拿着,明天带上。”
我接过布袋,感觉里面隐约摸得见一块硬物,有些扁扁的。
“吴叔,这袋子里是什么?”
我掂量了下袋子,不解地问向他。
“古帝钱,”老吴顿了顿,“你且保命防身用,凡事留个心眼总是好的,以防万一。”
听到这话,我心里更没底了。
半晌,老吴继续说道:“你们三个人必须一起行动,不要分开。到了地方,不要和死者家属有太多交流,把尸体运回来就行。”
我握紧了手中的布袋,有些犯难。
“还有,”老吴的声音突然变得愈发低沉,“如果在路上…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就当没看见。”
这句话,让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什么意思?”我心头一颤。
老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有些东西,看见了反而不好。”
见我点了点头应下,他也松了口气。
“行了,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老吴摆了摆手,“明天还要起早呢。”
我勉强笑了笑,跟吴叔道了声“晚安”,便离开了值班室。
我离开值班室,只觉得浑身不适,像是从冰窖里走出来一样。
回望值班室的灯光,忽明忽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走回宿舍的路上,我经过停尸间,总觉得里面有声音。
走廊依然阴森森的,见状我不由得我加快脚步,不敢多留。
回到宿舍,王二柱和楚健还在呼呼大睡,呼噜声此起彼伏。
程映雪已经睡着了,红唇伴随着呼吸间蠕动着,睡得香甜。
我释然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躺在她旁边,脑海中则全是老吴方才的那番话。
一想到这儿,我就心里没来由地发毛。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窗外的月亮西沉,我才迷迷糊糊睡去。
梦中,我看到一个老人站在灵堂前,他的脸被阴影遮住,但我能感觉到他在笑。
那笑声渗入骨髓般地阴冷,让我不寒而栗。
老人向我伸出手,嘴里说着什么,但我听不清。
突然,他的脸慢慢抬起,露出了——
“啊!”
我惊醒过来,惊魂未定地打量起四周,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窗外,天色依然微亮。
“纪琉哥哥,你怎么了?”
霎时,程映雪轻柔的声音传来。
“没事,做了个噩梦罢了。”
我挤出一丝笑,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快起床吧,吴伯伯刚才来过一趟,说是让你们六点前出发。”
“噢噢,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缓过来些?”
想到昨晚,我就有些心疼。
“好多了,纪琉哥哥,你别担心。”
程映雪看着我,笑盈盈地说道。
我看了一眼手表,五点半。
“柱子和楚健他们人呢?”
“已经去准备车了,”程映雪挽了挽耳边的青丝,“他们说刘叔的车钥匙在你这,待会儿让你带去便是。”
我摸了摸枕头底下,果然有一串钥匙。
“对了,你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吗?”我问程映雪。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看吴伯伯的脸色很难看。”
我迅速起身翻下床,洗漱一番后,拿着钥匙,和程映雪一同来到殡仪馆停车场。
王二柱和楚健已经在那等着了,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面包车。
“鸡柳啊,你终于起来了!”
王二柱隔着大老远,便朝我挥着手喊道。
“怎么这么早就来备车?”
我有些错愕,凑上前把车钥匙递给刘叔。
“老吴说路远,要趁早。”楚健打了个哈欠道,“具体什么情况,他也没跟我俩多说,只说到了地方你会知道。”
我叹了口气,看了眼他们三人。
“走吧。”
待我们四人上了车,刘叔坐在驾驶位,招呼我们坐稳,便发动了车子。
殡仪馆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外面尚未完全明亮的天色。
老吴站在门口,对我们挥了挥手。
在晨光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颇有一番迟暮老人的味道。
我们驶出殡仪馆,向着市中心LX区驶去。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次的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