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赔笑着转身翻向上衣内兜,递给我们几根香烟。
“小兄弟,来根烟不?”
“不了,我不抽烟的。”
我摆了摆手谢绝了男人的好意,望着那灵位牌的背面,眉头紧锁着。
烟这东西我是不碰的,之前找女尸那次实在是胆儿都要没了,尝试抽一次壮壮胆,可惜抽不来,呛得慌。
大概是见多了死人,我总觉得,能不招惹的东西就不要招惹,敬而远之最好。
柱子和楚健倒是毫不客气地各自接过一根,在男人递来的火机上点燃,深深嘬了一口。
“怎么称呼您?”我转过头看向男人。
“噢,免贵姓曹,曹鑫,”男人斯文地笑了笑,推了推眼镜框,“这位是我太太,林舒芹。”
女人只是瞥了我一眼,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那,您父亲他…”
“噢,家父曹耀强,”提到老者,男人胸脯都挺了些,“说来可惜,父亲竟这么早便撒手人寰,唉。”
说着,他竟抽泣了起来,抬起手腕抹了把眼角。
可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可并未看到一滴眼泪,见此我疑心更重了几分。
“曹先生,方便看一下您父亲的房间么?”
我开口问道,语气尽量平和,出入死者房间这种事,的确得经得家属的同意才行,这是规矩。
男人明显地愣了一下,和身旁的女人对视一眼,眼神中交换着一些别样的意味,脸色犹豫不定。
见状,我和程映雪也对视一眼。
只见她微微黛眉颦了颦,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
这种情况,无非还有另一种可能,房间里有些男人并不像让我们知道的事情。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谁也没有吭声。
最终男人长叹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可以,只是…房间有些乱,还请见谅。”
“无碍,我看看便好。”
能被允许进房间,就足够,我也没打算做什么。
闻言,男人起身引领我们向里屋走去,穿过狭窄的走廊,来到了一扇紧闭的木门前。
门上挂着一串古旧的铜铃,随着我们的脚步轻微摇晃,发出细微的声响。
男人的手在门把手上停留了片刻,迟迟没有推门。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推开了门。
那扇漆黑的木门被推开的刹那,一股令人窒息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那种气味如此浓烈,如此刺鼻,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股腐烂的气息中,还混杂着某种药草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焚香后的那种烟熏气。
这味道不对劲。
我皱了皱眉,强忍着不适感踏入房间。
室内光线幽暗,窗帘紧闭,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映入眼帘,我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房间中央的那张矮床上。
只见一名体型消瘦的老者静静地躺在那矮床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只露出几截手臂和脖颈。
想到吴叔临行前的忠告,我没有去直视老者的面容,这是行里的规矩——不要直视已故者的脸,尤其是死因不明的。
我刻意避开了老者的脸,只是余光扫过他裸露的手臂和脖颈。
即使是这样匆匆一瞥,也足以让我心头一震。
透过他手臂等处裸露的皮肤,我发现老人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尸斑和腐烂的迹象,暗紫色的尸斑沿着血管的轨迹蔓延,有的地方已经很明显了。
躯干的皮肤则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部分区域已经开始发黑,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已经凝固成一条条青黑色的虫子般的形状。
我眉头更紧了些,这很不合常理。
按理说这个时节,即便是死去两天的尸体,理应也不至于腐烂得如此迅速才对。
除非…
除非他已经死去,不止两天。
或者有什么东西,在加速他尸身的腐 败。
我的目光从尸体移开,突然意识到这房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白纸,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整个地板。
走近一看,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每一张纸上,都画着同一个老道的模样,线条粗犷而急促,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疯狂地作画一般,笔力张合毫无章法。
我蹲下身,拾起一张,只见上面画着一个老道士的模样,眉眼倒是几分仙风道骨,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老道的嘴角似有似无地挂着一抹阴毒。
我又拿起第二张、第三张…
只见有的只画了半张脸,有的甚至只有一双眼睛。
但诡异的是,无论画像完整与否,那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方位,仿佛被人窥视一般,让人浑身不舒服。
“曹先生,这些都是您父亲画的?”
我皱着眉低声问道,声音在死寂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突兀。
“是的,”男人站在门口,不愿再踏进一步,“他这段时间几乎疯了一样地画,日日夜夜,不吃不喝。”
我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视线继续扫过房间,发现角落里放着一个木质佛龛,黄铜打造的佛像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佛龛里本应供奉佛像,却眼前的佛龛里,却诡异地放着一个木质小人,通体漆黑,七窍点朱,形如厉鬼。
佛龛前摆放着几个小碗,里面盛着已经凝固的油脂,看样子是用来点灯供奉的。
更奇怪的是,佛龛旁边靠墙放着一个罗盘。
通体由青铜材质制成,边角已然泛了绿锈,上面的指针不知为何在不停地颤动,明明室内没有一丝风。
床头柜上放着几张黄表纸,边角已经有些卷曲发黄,上面画着奇怪的符文,墨迹已经有些模糊,有烧灼的痕迹。
床头放着一个青铜香炉,里面的灰烬还没有完全冷却,缕缕青烟懒散地升腾着,并未燃尽。
墙上挂着几面铜镜,角度各异,隐约间形成一个奇特的布局。旁边还有一个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龟甲和铜钱,看起来是用来占卜的。
奇怪,难不成这老头还懂卜卦?
很快,我注意到床下藏着一个红木盒子,半开着盖子,里面似乎装着一些古怪的物件——骨质的占卜筹,黑色的蛇蜕,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草药和矿石。
这些东西我在王伯家里见过,都是风水堪舆用的物件儿。
“曹先生,老人家生前是做这一行的?”
我指着那些风水物件儿,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男人的声音有些发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父亲年轻时在道观观摩过几年,后来从了政,平日里虽也忙于政务要事,但一直没放下这些…爱好,这些都是父亲近几年,才又捡起来重新研习的。”
不知为何,他说到“爱好”二字时语气格外怪异,像是有些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