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是没钱买玉扳指。

这玉扳指是我第一次画尸，从胡壮床底下翻出来的。

看着挺值钱，就一直留着了。

这次出门前，我特意拿上，准备给刘二妮。

“咋样，我对你好吧。”

刘二妮端着手，一个劲点头，随后又抬头看着我，说话跟蚊子扇翅膀一样，声小，嗡嗡的，“你不给我银镯子，这扳指，我也愿意跟你。”

哎，没办法，人格魅力在这摆着呢。

吃过饭，我就带着刘二妮往村口去了。

拿了钱，就别非得等到天黑再去了。

走之前，我想了想，折返回屋子，拿烙饼卷了几根香，揣在了怀里。

天暗了，周家村人开嗓的声音停了下来。

一帮一帮成群结队，往村口的方向走。

村里来了外人，难免被多看几眼。

不过相比晚上唱皮影戏赚大钱的事，那就不叫事了，没几个人讨论的。

远远地我看见了虎子，他正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交流着啥，瞅着脸都红了，情绪还挺激动。

那白头发老头身后站了不少人，说着说着还要扬起手里的拐棍往虎子头上招呼。

我瞅见虎子拳头都握紧了，但最后还是松开了。

别人人多。

不行，虎子也不能冲动啊，不管是啥矛盾，也得等给我结了钱之后解决。

“虎子哥。”

我拉着刘二妮的手，小跑了几步，抬起手朝虎子喊道。

虎子和那白头发老头都向我这边看来。

“这是谁啊？”

老头抬起拐杖毫不客气地指过来，语气挺凶。

我站到刘二妮身前，按住拐杖，往下压。

“老头儿，你家里大人没教过你礼貌吗？”

别人礼貌三分，我就礼貌五分。

要是不客气，那我就蹬鼻子上脸。

装啥啊。

老头用劲儿往回拽拐棍，脸都涨红了也成，老胳膊老腿还能整过我。

“你小子谁啊，哪个村的，这是我们村长。”

老头不行，他身后的人站了出来，伸手就要揍我。

“村长，这是画脸老张家的，我请来帮忙在边上压棺材的。”

虎子见情况不对，赶忙将身子横插 进来。

知道我是谁，村长老头才脸色变了变，我也松开了拐杖。

“虎子，我跟你说的，你没事的时候好好琢磨琢磨，仔细想想，别不懂事，到时候闹得大家都难看。”

村长老头扔下这一句话后，就带着身后的人往村口去了。

路过的周家村村民都看见这边出了冲突，指指点点。

虎子挠挠头，将我带到了一边儿，“那个，你别往心里去，村长他就这脾气，晚上你还是要帮忙。”

“虎子哥，我没事，你和那村长咋的，有矛盾啊。”

虎子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点点头。

听他和我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咋回事呢，这虎子，想撺掇周家村的人去镇子上给人唱皮影戏。

他和三胖子关系好，三胖子又总往镇子上去，每次回来都和虎子说镇子上有多好，遍地是钱。

富人多，而且愿意花钱寻消遣。

一来二去，虎子动心思了。

他反正家里就一个人，想走就走，村长也不会说啥。

但是唱皮影戏，一个人玩不转，至少带出去一个全堂才行。

摆弄皮影小人儿的，唱的，念的，至少得五六个人。

这下村长不乐意了，一个人走就走了，还要带人走。

那他这当村长的还咋管村民啊。

因为这事儿吵过好几次。

本来虎子都放弃了。

谁知道，这镇子上送来个棺材，给的钱叫全村人都吃惊。

平时给十里八村唱皮影戏，收得最多的就是粮食，给钱的占少数。

镇子上的人出手这么阔绰，有年轻人动心了，想要跟着虎子去镇子上。

村长坐不住了，刚才敲打了虎子几下。

“虎子哥，你这……。”

我听完后笑了笑。

“行了跟你没啥关系，我们村长性子直，你小子别太冲，还在村子里呢。”

“对了，用我给你准备点啥东西不，真要是出了点啥意外，你用得上，我看你这次到镇子上玩儿，家伙什没带。”

我摆摆手，“你准备的我用不上，应该没啥事，我瞅着那棺材没问题。”

虎子放心了，点点头，朝村口的方向走去。

天彻底黑下来前，周家村几乎所有人都聚在了村口。

年纪大一点的搭皮影子台子，小一点的都往村口的两棵柳树上爬。

两棵柳树间摆着的棺材，没人去看，也没人去管，就静静地躺在那。

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靠唱皮影戏吃饭，我靠画尸吃饭。

不自觉地眼睛就往棺材上瞄。

“扬哥，你瞅啥呢，你看那皮影戏小人，做得多真啊，你看，那个是齐天大圣。”

刘二妮兴奋地搂着我的胳膊，看见什么都要和我讲一讲。

玉扳指在她手指头上闪闪发光，真挺配。

三胖子和虎子聊了一会儿后，搬来个凳子坐到了我们身后。

木凳子被他压得嘎吱嘎吱响，要不是他搞来了瓜子，我真想带着刘二妮换个位置。

“哎，咱都熟悉不算外人，你瞅那仨人是干啥的，我觉着不像干农活的。”

三胖子吐出瓜子皮，顺手将一把瓜子拍在我大腿上，微微仰头，点了点蹲在村子里的那三人。

整个周家村的人都到了村口，准备唱皮影戏，唯独搭车进镇子的那三人还在村里，也不出来看热闹。

我也没见他们吃干粮。

“他们咋联系上你的啊，你问我。”

我把瓜子递给边上的刘二妮，头也不回地问道。

“嗨，这不是有钱就赚吗，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去镇子上得找我三胖子，前段时间，来了个人，定的日子。”

我没吭声。

那女的身上不咋干净是真，但那死气太淡了。

要是最近家里死过人，沾上点死气也属正常。

反倒是她那一身打扮，比身上的死气更奇怪。

“小子，你说他们那布袋子里装的是啥，那么宝贝。”

三胖子见我不搭理他，又起了个话茬儿。

“装的啥，装的钱票，装的金条。”

“嘿，我说你小子，说话咋这么不着调呢，咋的，还想着我收你的钱呢，那驴车坏了，你给钱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