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袁母手上端着一碗鸡汤,满脸担忧地叩了叩女儿闺房的门板。女儿从顾府回来以后,就一直没出门,也不肯出来吃东西。
见房内人丝毫没有反应,袁母这才开口劝道,“小蝶,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也得吃点东西...”
袁母立在门外等了三息功夫,还是没能等到房内人的回话,这才警觉不对。袁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是女儿从小乖巧懂事,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不理人的行为。
袁母只得端着鸡汤径直推开女儿的房门,一开门便被穿堂风掀起的纱帘扑了满脸。
“小蝶,娘进来看看你...”
话音戛然而止。
雕花木窗上的被褥整齐如新,妆台上那支玉兰簪子还插在青瓷瓶中。
袁母手中汤碗“当啷”一声砸在地砖上,熬了两个时辰的鸡汤溅湿裙角。
“老爷!老爷你快来啊!”
她跌跌撞撞扑向院中,发髻上的银簪勾住廊下灯笼穗子,原本端庄的妇人瞬间变得仓皇不知所措:“老爷!小蝶不见了!快去找......”
袁正宏刚下值回到家中,换上常服,就听到自家夫人发髻歪斜的慌乱模样,赶忙上前扶住她,“你身子才将将好些,莫要如此激动。”
说完伸手替妇人拍了拍背脊平气,袁夫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袁正宏的衣袖,“我去小蝶房间没有寻到人,她莫非是遭奸人掳走了?!”
“小蝶她受了挫,估摸着是想出门散散心,咱们在家安心等她散心回来便是。”袁正宏出言安抚道。
袁夫人被夫君三言两语安抚好,这才勉强压下心中慌张与夫君一同坐在房中,静静等待天黑女儿归家。
直到院墙外突然传来铜锣声。更夫沙哑的嗓音穿透墙壁传进来:“戌时三刻,天干物燥——”
袁夫人攥着衣角的手指节发白,外面天色分明已经全暗下来,可是还是不见女儿回家的踪影...
心头焦急越来越重,身旁的袁正宏却是再也按捺不下去,突然‘腾’地一下起身,“不行,我出门去寻她!”
“老爷,夫人!西角门有发现!”家仆举着盏破旧的灯笼冲进来正堂,灯罩上沾着星点血迹,“您看看这、这是不是像小姐今早戴的绢花......”
袁夫人指尖触到绢花上未干的血迹,眼前蓦地浮现女儿今晨梳妆时的模样。少女对着铜镜将玉兰簪子别在发髻上,眉眼弯成月牙:“娘亲看这样可好?听闻顾大人平日最喜素净......”
袁夫人顿时哀嚎一声,下一瞬竟直接晕了过去。
房间内本就心慌意乱的袁正宏看见夫人晕过去,立刻上前搂住她。连声高呼:“快去唤医士来!快去!”
而尚且不知父母亲担忧的袁小蝶,正蹲坐在石阶上,护城河边的垂柳拂过她的发间,看着月光下河面倒影里自己红肿的眼眶喃喃自语,
“不过是个书吏之女...”她将脸埋进臂弯,泪水浸透袖口的祥云刺绣。
那些藏在心底的爱恋,一见钟情却未能宣之于口的爱意,终究会随着明日与她一起北上到青州去。
暮鼓声穿透长街时,袁小蝶这才发觉天色已晚,若是娘亲发现她不在家又得着急了。
她连忙起身,鹅黄裙摆扫过青苔斑驳的石砖,却见三个醉汉歪斜着站在她面前。
“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啊?天色渐晚,貌美娘子一个人呆在这可是容易遇到坏人。”为首的疤脸汉子咧开满口黄牙,腰间漕运司的铜牌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袁小蝶攥紧袖中银簪后退,后腰突然撞上温热胸膛。
她惊恐转头,正对上一张半面焦黑的鬼脸,王翰烧伤的皮肉虬结如蜈蚣,完好的那只眼睛泛着猩红血丝。
“袁姑娘好兴致。”
他指尖挑起她落在肩膀处的一缕碎发,放在鼻尖轻嗅,被火舌灼烧过的声带嘶哑如砂纸,“袁姑娘这般皮相,哪怕是送去勾栏院里边都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放开我!”袁小蝶银簪狠狠扎向他手背,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被铁钳般的手掌攥住腕骨。王翰狞笑着掰断她尾指,骨裂声混着少女响彻黑暗。
“你爹不是爱查漕运司的账么?”王翰将染血的银簪抵在她颈间,烧伤的面皮因兴奋而抽搐,“本公子早晚送他去黄泉路上对账!”
袁小蝶被塞进麻袋里时,最后瞥见巷口闪过蜀锦裙摆。
马车行过巷口时,绿芜倚在墙边把玩着自己的珊瑚链,金铃在暮色中晃出残影:“公子可要仔细着玩,太后还等着这丫头当人质呢。”
王翰并未理睬绿芜的言语,远去的马车只传出一声轻蔑的笑声。
王家地牢中,火把将王翰的影子投在砖墙上,扭曲得如同恶鬼一般。
袁小蝶被铁链吊在刑架上,鹅黄襦裙浸透盐水,鞭痕交错处隐约可见守宫砂那点朱红。
“听说顾砚之为了救你,连自己都受伤了?”王翰的玉扳指刮过她渗血的锁骨,突然发力掐住她下颌,“可惜啊,这次他可救不了你了。”
“不许你辱他!”袁小蝶啐出血沫吐在他脸上,杏眸灼亮如星,“顾大人光风霁月,岂是你这等魑魅能揣测的!”
王翰眼底猩红更甚,烧伤的面皮因暴怒而涨成紫红。他反手抽出铁炉中烧红的烙铁,腥臭焦糊味瞬间弥漫:“光风霁月?等本公子把你做成美人盂送到他榻上,看他还能不能...”
“公子!”绿芜突然闪身入内,珊瑚链缠住他高举的手臂,“太后传话,要留活口问出袁正宏把账册藏哪了。”
“要杀要剐随你!”她昂起脖颈,泪水混着血水滑落,“顾大人迟早会...”
“啪!”
绿芜的珊瑚链狠狠抽在她腹间,“莫要打断我说话。”
王翰听到链条抽打在皮肉上的声响,兴奋地瞪大了双眼。
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捏着袁小蝶的下巴直接就将药灌了进去。
瞬间剧痛如利刃割开声带,袁小蝶想痛呼出声,却发现自己再发不出半点声响。
“这样清净多了。”
王翰抚掌大笑,将哑药瓷瓶掷进火盆。跃动的火苗映着他可怖的面容,宛若修罗殿里爬出的恶鬼,盯着袁小蝶秀气的脸蛋狞笑道:“去告诉袁正宏,明日早朝前不交出账册,就等着收他女儿的舌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