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从黑暗中惊醒,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将一旁伺候的丫鬟吓了一大跳。
“小蝶可有回来?”袁夫人急声问道。
“未曾,老爷已经出府寻小姐去了。”丫鬟连连安抚,夫人常年身子不好,若是再气急攻心,怕是会出大事的。
袁夫人想起身却被一旁的丫鬟按回床上,“老爷说了,他去找小姐,您就在家等消息就成。”
“夫人,刘婶说什么也要见你,拦都拦不住。”外面小厮疾步走到袁夫人卧室外禀报。
还不等房间里的人回话,刘婶便直接将大门推开了。“磨叽什么磨叽,耽误了事你可担待不起!”
“你!”
“都下去吧。”袁夫人有些疑惑,但还是让身旁的丫鬟小厮们都退下了。
半晌后,袁夫人攥着刘婶塞进她掌心的半截鹅黄衣料,指尖几乎掐进掌心血肉里。
料子上暗褐血渍混着脂粉香,刺激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恶鬼脸上全是疤,眼睛红得跟要吃人似的咧!”刘婶瑟缩一下,她只要一想起那人的脸,就忍不住哆嗦一下,“老身可是亲眼瞧见他把小蝶拖进马车里,看车轮印子似乎是往西边去了......”
若不是袁老爷一家子都是好人,她刘婶才不会多管这个闲事。
掳走小蝶那人,可看着不像什么善茬!
“是王翰!”袁夫人喃喃自语,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颤栗,女儿若是落在他手里,怕是没了活路!
连刘婶都还没反应过来,原本还躺在床上虚弱模样的袁夫人,像是突然打了一剂强心针一般,立刻下床,朝着府门奔去。
“夫人!夫人使不得啊!”家仆死死拽住她,拼了命把她往大门里面拖,“老爷特意吩咐过绝对不能让您出门去......”
“放开!”
一向温柔的袁夫人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银簪划破家仆手背,“小蝶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推搡间,将她盘了十几年的发髻扯散,发间那根袁正宏亲手制的素银簪子当啷坠地,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端庄贤淑,像疯了一般朝着王家方向奔去。
等到了王家大门前时,她绣鞋都跑丢了一只。
“王翰!你把我女儿还来!”
凄厉的哭喊惊到王家值夜的小厮,守门小厮举着火把探出头,看清来人后嗤笑:“哪来的疯妇,也配直呼我家公子名讳?”
门内两个粗使婆子突然抬着一张染血的草席出来,席角露出一截鹅黄裙摆,袁夫人目眦欲裂地扑上去掀开,却是具陌生的女尸,女尸浑身青紫,胸口的烙铁印还冒着焦烟。
“不是小蝶......”她颤抖着想将女尸的草席再盖上,却在触及冰凉皮肤的瞬间被踹翻在地。
“哪来的疯妇!”绿芜一脚将袁夫人踹翻在地,“王家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还不快滚!”
袁夫人突然暴起攥住链子,生生将绿芜拽得一个踉跄:“把我女儿还来!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袁夫人?”
王翰从角门转出,黑暗遮掩住他半张鬼脸,站在大门不远处说道:“你要找的人就在里头,随我来吧。”
一把将珊瑚链甩在身后,袁夫人踉跄着跟在王翰身后进了地牢,地牢中的腐臭味熏得她几欲作呕,袁夫人却在看清女儿模样的刹那瘫软在地。
袁小蝶被铁链吊在半空,鹅黄襦裙浸成暗褐色,十指指甲尽数掀翻,露出血肉模糊的粉肉。
“蝶儿......”袁夫人颤抖着去摸女儿脚踝,触到的却是冰凉的镣铐。
王翰突然抬脚踩住她手背,“夫人可看仔细了?找的便是她吧。令嫒如今可算得上是本公子心尖上的宝贝。”
火把‘噼啪’爆响,王翰踩过袁夫人的手踱到袁小蝶身边。
烧伤的半张脸贴着袁小蝶颈侧,完好的那只眼睛映着少女惨白的面容:“不过袁夫人来得正好,本公子正愁这哑巴不会叫,少了些乐子。”
袁夫人瞳孔骤缩,“放开她!”
她突然暴起撞向王翰,却被王翰身边的随从一把推倒。袁夫人咳着血沫嘶喊:“你们就不怕天谴吗!”
“天谴?本公子现在就是你们的天!”王翰掐着袁小蝶下颌逼她转头。
袁小蝶涣散的瞳孔忽然聚焦,拼命摇头发出‘呜呜’的哀鸣。铁链哗啦作响间,袁夫人看清女儿胸口烙着的‘妓’字,喉间涌上腥甜。
“不过本公子向来心善。”王翰突然松开镣铐,任袁小蝶摔进母亲怀中,“只要夫人肯替女儿赎罪......”
一旁的随从立刻会意,抬手击掌,三个醉醺醺的漕工踹门而入。
腥臭的酒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袁夫人本能地将女儿护在身后,后背撞上冷硬的刑架。
“可要仔细着玩。”王翰笑着将袁小蝶的断指踢到母亲脚边,“别弄坏了本公子的新玩具。”
第一个漕工揪住袁夫人散落的秀发时,袁小蝶突然疯了似的咬住男人手腕。
王翰随从的鞭子重重抽在她脊背上,铁钩扯开皮肉的闷响中,袁夫人似乎听见女儿咽喉里挤出的气音:“娘......快跑......”
“蝶儿别看......”
袁夫人突然抓起地上的碎瓷,狠狠划向自己脖颈。鲜血喷溅的瞬间,第二个漕工伸出的巴掌便已将她扇翻在地。
“想死?”王翰踩住她捏着瓷片的手腕,“本公子准了吗?”
袁小蝶的泪水混着血水砸在母亲脸上,她看着娘亲的中衣被撕成碎片,看着那些肮脏的手掌在雪肤上留下青紫。
地牢天窗漏下三更月光时,袁夫人挣扎着从三人之中爬出来,抓住王翰的衣摆。
染血的指尖在王翰靴面画出‘账册’二字,气若游丝地开口:“账册......在......”
王翰蹲下身掰开袁夫人攥紧的拳头,掌心赫然是用血画的假账地址。
他癫狂大笑,烧伤的面皮在火把下扭曲如恶鬼:“早这般识相,何必......”
话音未落,袁夫人突然暴起,将在掌间藏了许久的碎瓷捅进他完好的右眼。
惨叫声将梁上的积灰震地簌簌落下,随从手中的钢鞭抽断妇人脊骨时,血珠溅在袁小蝶骤缩的瞳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