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不断冲刷着山神庙斑驳的墙垣,青铜鬼面折射出森冷寒光。
狼群慢慢从密/林间显出身形,涎水顺着獠牙滴在满地泥浆里。
“竟是沈家军的枪杆子,倒勉强配得上给本座剔剔牙。”鬼面人指尖轻弹弯刀,刀身震颤出蜂鸣般的声响。
他身后两个喽啰架着浑身是血的赵阔上前,两把刀刃正抵在他脖颈跳动的脉搏上。
沈知修握枪的指节泛白,玄铁护腕被雨水浸得冰凉。
“把兵器扔了!”鬼面人一脚踹在赵阔膝窝,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否则老子先剜他一只眼!”
这么远的距离,他却能清晰地看见赵阔,那被狼爪撕开的肩甲下露出的白骨,也能听见白若璃在他身后越发急促的呼吸声,少女温热的身躯贴着他的背脊还隐隐有些发颤,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幼鹿。
沈知修反手将白若璃推向神龛后的阴影处。下一瞬便见,赵阔突然暴起,额头狠狠撞向身后喽啰的下颌。
骨裂声与狼嚎同时炸响,鬼面人袖中金铃骤然响起,离他们最近的三头灰狼闪电般扑向赵阔咽喉。
“叮!”
银枪破空直接将三头灰狼的颅骨钉在树干上。
“还以为是给我送美人来了,原来是来找茬的。”鬼面人抚掌大笑,弯刀突然架住沈知修劈来的枪锋,
“既然这样,那本座改主意了,不如带你们同去寨中喝杯喜酒!”
刀枪相撞迸出火星,沈知修眉眼微微眯起,对方刀法竟与漠北王庭的秘传武学如出一辙。
思绪飞转间,他突然佯装力竭后退半步,任由弯刀挑飞银枪。玄铁枪杆插入梁柱时,整座庙宇都跟着震颤。
银枪脱手的刹那,外间暴雨倾盆而下。
二十轻骑见状也接连弃甲,玄铁护腕砸在石板上溅起火星。
“绑了!”鬼面人甩出浸过迷/药的铁链,“这般好身骨,正适合炼作药人。”
沈知修垂眸掩住眼底寒芒,任由冰凉的锁链缠上手腕。
白若璃却突然冲出来,挡在沈知修身前,月白衣裙被暴雨浸透,勾勒出少女青涩的曲线。
她仰头望着鬼面人,泪珠混着雨水滑落:“求当家的饶他们性命...妾身愿...愿意伺候大王...”
“若璃!胡说八道什么...”沈知修蹙眉沉声喊道,铁链却已缠上他脖颈。
迷烟钻入鼻腔的瞬间,他只依稀看见少女柔弱的身躯被鬼面人捏着下巴,便一把拎到马背之上,月白腰带飘落在泥泞中。
......
山匪窝藏在溶洞深处,沈知修被一群小喽啰们五花大绑架着穿过蜿蜒甬道,溶洞之中的腥臊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大哥!今个这娘们儿可比那画上的仙女还俏咧!”一独眼喽啰拽着白若璃的头发往主座拖,烛火下少女苍白的脸,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鬼面人大马金刀坐在木塌上,捏着白若璃下颌往她嘴里灌烈酒,酒液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淌进衣襟,“美人儿,不如给爷唱个曲儿?”
白若璃呛得咳嗽,水雾朦胧的桃花眼扫过角落铁笼,沈知修的铁链连着赵阔的镣铐,只要稍有异动,笼顶悬着的狼牙锤便会砸下。
“大当家的......”她软着嗓子偎进山匪怀中,指尖抚过他胸前的狼牙项链,“妾身家乡有支曲子,需得焚香沐浴方能唱出其中韵味......”
洞外惊雷炸响,山匪们哄笑着将白若璃架去侧洞。沈知修猛然起身,铁链绷直的嗡鸣惊得看守拔刀。
“嘭!”
二当家单手握着一根狼牙棒从阴影中踱出,一棒/子直接把沈知修打晕了过去。
沈知修在一阵敲锣打鼓的喜庆声中苏醒,透过栅栏缝隙,还能望见山寨正厅之中张灯结彩,大红喜绸缠着森白头骨,高挂悬梁之上,在夜风中荡出瘆人的弧度。
“新夫人到——”
喽啰的吆喝声里,白若璃赤足踏上脏乱的泥地。身着的那件嫁衣,既不合身又红得刺目,露出的脖颈与手腕之上,遍布青紫掐痕,可发间金步摇却端端正正插在堕马髻上。
她捧着酒壶踉跄走来时,沈知修嗅到浓重的合/欢花的气息。
“妾身特意来请将军喝杯喜酒。”少女指尖拂过镣铐,将酒盏抵在他唇边。
沈知修正要开口,忽觉掌心被塞入冰凉硬物,是半截断了的簪尖。
白若璃突然俯身,染着大红大紫的蔻丹在他胸膛划过:“怎么,嫌这合卺酒配不上将军?”
她嗓音甜腻,眼底却凝似乎着决绝的寒光,目光紧紧盯着沈知修,用口型无声说道:“子时。”
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大哥又吃独食!”一独眼喽啰骂骂咧咧掀开帘子,“上次那个小娘子还没玩够就断了气......”
白若璃猛地拿起烛台刺向自己大腿,鲜血喷溅的刹那放声尖叫:“大当家的救命啊!”
不到片刻功夫,鬼面人抄着染血的弯刀径直劈向喽啰:“老子的人你也敢碰!”
鬼面人掀开面具,露出半张布满毒疮的脸,腐烂的皮肉间隐约可见金色刺青,竟是漠北王庭死士的图腾。
一介漠北的王庭死士,竟能不知不觉潜到冀朝江山之中,隐姓埋名做了个山匪头子。
“洞房花烛夜,夫人怎到此处来了?”他伸手去拽白若璃的腰带,却被少女反手泼了满脸酒液。
“干什么!”
鬼面人扬起手中弯刀欲要砍人,下一秒却见少女哭着扑进他怀里:“大王昨夜明明说过会疼惜妾身的...”
沈知修攥紧簪尖,眼睁睁看着白若璃被鬼面人大笑着扛上肩头。
......
夜色还浓,地牢之中却突然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甜香。
看守的小喽啰们接二连三地软倒在地,白若璃披着破碎的嫁衣,用偷来的钥匙打开禁锢着沈知修的镣铐。
她背上的鞭痕似乎还在渗血,足踝被新带上的金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响。
“东南角马厩...”她将染血的地图塞进沈知修手中,转身就要往反方向跑,“我去引开追兵——”
沈知修扣住她手腕,触到满掌黏腻冷汗。
月光映出少女颈间触目惊心的咬痕,嫁衣领口残留着可疑的浊渍。他突然扯下残破的披风裹住她,哑声道:“你不必这样,我们一起走。”
“沈家军还在北坡地牢中...”白若璃急得去掰他的手指,却突然被拦腰抱起。
沈知修一脚将地牢木门踢开,二十轻骑已握着夺来的兵器候在雨中。
暗处忽然传来鼓掌声,鬼面人把玩着染血的弯刀,从阴影中走出:“好个贞洁烈女,昨夜在榻上承/欢时,怎么不见这般刚烈?”
狼牙箭破空而至,沈知修旋身将白若璃护在怀中。
箭矢穿透肩胛的瞬间,他接过赵阔丢来的银枪,反手掷出,将鬼面人一把钉在瞭望塔的木柱上。
“何时轮到你这种宵小说话了。”
沈知修跃上抢来的马匹,“抱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