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将军府那边可要继续派人盯着?”暗卫首领单膝跪在书房内询问道。
“盯着吧,此次沈知修回京一事,被圣上重拿轻放,各方势力都在等着沈知修这块肥肉陨落瓜分。”
暗卫首领领命将要退下之前,忽地顿住。
“有事就说。”
暗卫首领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踌躇着最后还是汇报道:“昨个将军府的那位白姑娘出门采买时...探子似是看见她...她与陆府幕僚有过碰面,但也只是两息的功夫...”
顾砚之指尖在案头轻点,烛火摇曳映得他眉眼阴晴不定:“你确定那人是陆靖琪的幕僚?”
“是,确凿无疑。”暗卫喉结滚动,“在城西茶楼后巷碰面,只是短暂碰面,并未有任何交流...”
“白若璃和陆靖琪?”沈知修蹙起眉宇,“我知道了,白若璃那边多派人盯着点。”
“是。”
“等等,这件事不要让沈姑娘知道了。”顾砚之有些无奈开口吩咐道。
自前几日将沈清霜从将军府带回来之后,便昏迷到今日才醒来。她身上的噬心蛊发作的是愈发急猛了。
现在还是先静养着,早日找到噬心蛊破解的法子为好。
沈知修在书房长叹一口气,完全没注意到门外的沈清霜捂着嘴在门外发抖的模样。
暗卫首领告退出门时,忽觉站在门口的沈清霜,有些仓皇地打了个招呼,便迅速退去。
顾砚之见门外动静,起身出门拉住她手腕,“更深露重...怎么到这里来了?”
“放手。”沈清霜扬手拍打在顾砚之手背上,她这段时日以来强行压制噬心蛊的反噬,让她自这次从醒来之后就浑身冰凉如铁般,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白若璃和陆靖琪那狗贼勾结,兄长身边岂不危险万分!”
她转身就要往外冲,却被顾砚之的大氅兜头罩住。
顾砚之扣着她腰肢的力道中都带着怒意,“你急躁什么?还当噬心蛊是闹着玩的?若在这么强行压制扰乱心神,下次它发作就能要了你的命!”
噬心蛊残留的阵阵灼痛顺着脊椎攀上来,却不及心头寒意半分。
沈清霜突然仰起头,“那便让我死个明白吧。”月光映出她眼底猩红,“三年前父亲锒铛入狱我救不了,如今连兄长都要...”
......
将军府的后门被沈清霜一把推开,侍卫虽然着急,但到底不敢真的出手拦人。
沈清霜直接闯入东厢之中,快到门口时,隔着雕花木床,白若璃那带着哭音的吴侬软语飘了出来:“若璃这般残躯,能得将军相救已是万幸......”
“砰!”
门扉撞在墙上震落尘灰,沈清霜看着兄长执帕为白若璃拭泪的手,胸口怒意冲天:“还当真是个会装的!兄长你可知她与陆——”
“放肆!”沈知修霍然起身,案上药碗应声而碎,“进屋连门也不会敲,家教都被狗吃了?!我离京这三年,你与顾砚之厮混便罢,如今连若璃这般弱女子都要攻攀咬不成?”
白若璃突然扑跪在地,月白中衣滑落肩头,露出背脊上可怖的伤口:“将军,沈姐姐若容不下我,若璃即刻便走......”
她颤抖着去抓沈知修衣摆,“只求莫要因我伤了兄妹情分。”
沈清霜突然低笑,指尖挑开白若璃衣领,锁骨处的淡红色鹤形胎记,映入眼帘。
“当真是情真意切。”她抬眸看向沈知修,“兄长当初救下白姑娘时,她说自己是商贾之女,可那白明辉膝下根本就没有女儿!”
“闭嘴!”
沈知修扬手将身旁的红木案几拍的粉碎。
白若璃仓皇连退两步,“沈姐姐...你说什么?我不是我爹爹的女儿?那...那我是谁...”
她泪眼盈盈望向沈知修,“将军...我...我是谁?”
沈知修将白若璃拥在怀中,轻声安抚,“无事,她胡说八道,你莫要当真。”
眼前事情发展完全不在自己预想内,沈清霜却浑然不觉,“她的身份是假的,故意接近你才是真!”
“住口!”银枪劈碎紫檀屏风,沈知修眼底血丝狰狞,“当初山匪窝中,是她拼死为我挡下狼牙棒!昏迷三日高热不退时,是她衣不解带照料!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白若璃突然剧烈咳嗽,唇角溢出的黑血刺目:“将军莫吵......不论如何都是若璃的错......”
她挣扎着想起身去拾地上碎瓷,“若璃真的不是故意接近将军,若璃...若璃可以以死明志!”
沈知修劈手夺过瓷片,鲜血顺着指缝滴在白若璃裙裾上,“你看看她!为我挡下的伤口至今未愈!而你——”
他猛地一把推开沈清霜,“你与顾砚之夜夜厮混时,可还想过父亲在狱中煎熬?!”
沈清霜怔怔望着兄长扭曲的面容,突然想起十四岁那年,漠北流寇为了报复,夜袭相府时,少年将军浑身浴血背着她杀出重围,玄甲上插着七支羽箭仍笑着说:“霜儿不怕,哥哥在。”
“哥哥......”她伸手想碰他染着鲜血的护腕。
“别碰我!”沈知修暴喝退开半步,“从你替殿前替父认罪那日起,我沈知修便再没有你这个妹妹!”
沈清霜踉跄着扶住门框,发间玉簪突然断裂。
这是及笄时兄长亲手雕的,嵌着漠北战场边才会种的胡杨树种子,他说会一辈子当她的哥哥,护她一世安稳......
“沈知修。”她捡起短成两截的玉簪,抬起眸,眼底最后一丝水光似乎都被湮灭了,“若他日沈家倾覆,望你莫要来跪着求我,替你收尸。”
沈清霜单薄的身影落寞走进夜色中时掠,房间内的白若璃蜷在沈知修怀中无声勾唇。
......
走出将军府大门,顾砚之立在马车旁正等着她,见她出来神色落寞,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开口,“现在死心了吧?”
沈清霜站在他面前,月光照耀下的女子,身型消瘦,垂着个脑袋,泪珠子不断砸在地面,不消片刻便已晕起一个小小水洼。
顾砚之将早就准备好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将她裹紧,“一路上白若璃与他生死相共,更是多次救他于危难。这份恩情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动摇的。”
见沈清霜并未被安慰到,继续解释,“你以为我能查到她父亲不是商贾这事,他就查不到吗?”
他伸出手掌轻轻在她肩上拍了两下,“无事,徐徐图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