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堂方向传来的喧嚣连身处几里开外的沈清霜两人都隐隐可闻。
“就是这里!”拓跋律压低声音,他指向院落后方一扇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破旧木门。
这里位置隐蔽,若非白三无意发现,恐怕极难察觉。
夜风呜咽,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窸窣的声响,更添几分阴森。
两人悄无声息地翻过低矮的院墙。
沈清霜靠在墙边,心口那噬心蛊如同烧红的烙铁猛然按进血肉,剧痛让她眼前骤然一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向下滑去。
“沈小娘子!”拓跋律眼疾手快一把架住她,入手只觉得她臂膀冰凉,冷汗瞬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你身体还撑得住吗?要是那王八蛋信口雌黄,岂不是...”
“我知道。”沈清霜深吸一口气,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硬生生将那灭顶的痛楚压下去几分,“他被带去刑部问话,王雍鸣身为户部尚书素来与刑部交好,此刻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证据。”
她反复深呼吸几下后,勉强好些,继而说道:“白三说看见三棱透骨刺定是伪品,玄甲卫的刑具从来不会带出地牢,我们要在他们还没把东西转移销毁之前,先找到!”
拓跋律担忧的目光扫过她,转头直接用随身的那把匕首开锁,不到片刻,便听得锁簧内部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两声。
眼前沉重的木门应声而开,一股混杂着浓重霉味和铁锈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拓跋律迅速摸出火折子,“嚓”一声轻响,点亮屋子。
这似乎是一间废弃已久的柴房,角落里堆着些看不清形状的破烂杂物,蛛网密布。
“箱子!”
拓跋律眼尖,火折子的微光扫过屋子最深处,一个半人高的樟木箱子赫然在目,箱子旁边,还散乱地丢弃着几块沾满污迹的黑布。
沈清霜的心猛地一跳,强忍着心口越来越清晰的灼痛和蛊毒带来的眩晕感,快步上前。
拓跋律将火折子小心地插在墙缝里,双手用力,猛地掀开沉重的箱盖!
“嘶——”
箱内,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码放着数十支寒光凛冽的刑具!那形制与玄甲卫所用几乎一模一样,三面开刃,棱角锐利,尾部带着便于握持的螺旋凹槽。
只是,在火光映照下,能清楚的看见这些物件全都崭新得过分,刃口还残留着新铸后未及打磨的细微毛刺,甚至有些地方刻意涂抹了暗红的锈迹做旧。
铁证如山!
“当真是好大的手笔!”拓跋律咬牙切齿,“这做的一模一样的东西,若非我们找到这箱子东西,姓顾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环顾四周,在墙角又发现几个散落的小木箱,里面是几套玄甲卫制式的黑色劲装和几副粗制滥造的腰牌,显然是为冒充玄甲卫行事准备的。
沈清霜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白得近乎透明。
她快步上前,不顾指尖被新铸铁器边缘划破的刺痛,迅速从箱子里抓起几支透骨刺,又扯过一件玄甲卫的伪装外袍,将它们紧紧裹成一包。
“快!找辆马车,或者最快的马!我们得立刻把这东西送到刑部大堂!”她语速极快,因激动和强忍痛楚而微微喘息,
“拿这东西去和尸体上的伤口直接比对!这些东西是崭新的伪造品,调出兵部制造器械的记录就能撕破他们的谎言,救顾砚之出来。”
“好!”
拓跋律飞快地冲出屋子,片刻后,巷口便传来马匹不耐的嘶鸣和车轱辘碾过石板路的急促声响。
一辆简陋的马车被他不知从何处“借”来,堪堪停在院门外。
“沈小娘子!”拓跋律停好马车,一进屋子里便看见摇摇欲坠的沈清霜,眼疾手快扶住她胳膊,入手只觉得她身体冰冷僵硬得吓人。
“没事...”沈清霜急促地喘息着,用力闭了闭眼。
她将包裹塞进拓跋律手里,“拓跋。”她的声音因剧痛而沙哑,
“你亲自带着这东西,送去刑部大堂!就说是你无意间所得!务必要赶在刑部盖棺定论之前,让他们当堂比对伤口!”
她死死盯着拓跋律的眼睛:“你是漠北派来和谈的人,刑部的人不敢拦你。”
“那你呢?”拓跋律攥紧了手里的那包东西,看着沈清霜摇摇欲坠的样子,心急如焚。
“我随后就到!快去!”沈清霜猛地推了他一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刑部大堂上,王雍鸣那些人绝不会给顾砚之太多时间。每一息的拖延,都可能让局势彻底改变。
拓跋律狠狠一跺脚:“好!你撑住!小爷去去就回!”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朝门外冲去,马匹的嘶鸣声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屋子里瞬间只剩下沈清霜一人,还有那插在墙缝里、光线愈发微弱摇曳的火折子。
死寂。
巨大的压力骤然卸去,强撑的那口气一松,铺天盖地的虚弱和剧痛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她紧咬的唇间溢出。
眼前的一切瞬间天旋地转!墙壁、地面、那点微弱的光,全都在她严重扭曲旋转起来,变成模糊混乱的色块。
直到眼前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柴房里只剩下一道微弱到无法察觉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少年焦急的呼唤,猛地撕裂了死寂:“沈小娘子!清霜!沈清霜!”
拓跋律高大的身影带着屋外的湿气猛地冲进柴房,漆黑的房间让他瞬间失去了方向。
“沈小娘子?你在哪?说话!”他焦急地低吼,迅速摸出新的火折点燃。
跳跃的火光瞬间驱散了小片黑暗,也照亮了墙角那蜷缩在地,不知生死的身影。
“清霜——!”拓跋律一个箭步冲过去,手中的火折子都差点脱手掉落。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到沈清霜鼻端。指尖传来的那道微弱温热气息,这才让他紧绷的心脏才猛地一松。
他单膝跪地,想将她抱起来,目光却猛地被她苍白的脸色和唇边刺目的红攫住。
那血,几乎红得发黑...
“撑住!沈清霜你给老子撑住!”拓跋律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再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地上的人打横抱起。
怀中的人轻得可怕,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
她身上的血腥气和噬心蛊发作时特有的甜腥味诡异气息混合在一起,不断冲击着拓跋律的感官。
“顾砚之!你他妈女人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