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王庭的金色屋顶在正午的烈日下灼灼刺目,然而东南方向装饰着狼头的大殿中,却弥漫着与整座漠北王庭格格不入的颓废与阴冷。
狼头大殿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羊膻味和甜腻的脂粉香。
殿内地毯上四处散乱地扔着啃剩的羊骨和撕扯成碎片的丝绸衣物。
大王子拓跋泽,斜倚在铺着整张雪白熊皮的宽大王座上,敞着衣襟,露出微微发福的胸膛。
他面容继承了漠北王的深邃轮廓,本是英挺,此刻却因纵欲过度而导致眼袋浮肿,脸色带着一种纵欲过度的青白。
他脚边两名仅着薄纱,身段妖娆的胡姬正跪伏着,小心翼翼地为他捶腿。
另一名胡姬则捧着一只镶嵌宝石的金杯,媚笑着将冰镇的葡萄美酒喂到他嘴边。
“殿下,再饮一杯嘛...”胡姬的声音甜腻。
还未及话落,手中美酒,因她过度紧张,撒出两滴落在拓跋泽的胸口处。
“废物!”拓跋泽眼中戾气一闪,猛地抬脚。
“啊!”胡姬被一脚踹中胸口,惨叫一声向后翻滚,撞翻了矮几上的琉璃果盘。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毯上,咳出血沫,却连痛呼都不敢大声。
拓跋泽看也不看,随手抄起矮几上一个沉甸甸的金杯,狠狠砸向殿中正战战兢兢演奏的乐师队伍。
“难听!都给孤滚出去!”他烦躁地咆哮,声音嘶哑,“换!给孤换些能听的!再找几个新鲜的来!”
乐师如蒙大赦,抱着乐器连滚带爬地退出大殿。
拓跋泽胸膛起伏,粗/重地喘息着,只觉得一股无名邪火在四肢百骸里乱窜。
他打了个满是酒气的嗝,眼神扫过殿内那些千篇一律、腻味透顶的美人,只觉得索然无味。
这些女人,美则美矣,可却像是最寻常的野花,看多了,也就那样。
他现在最渴望的,是那种能让他血液重新沸腾,心跳加速的新鲜猎物。
“报——!”
一名侍卫手持一卷羊皮纸,在殿外高声禀报,“黑风寨独眼龙,有紧急书信呈献殿下!”
“黑风寨?”拓跋泽眼珠子懒懒地转动了一下,皱起眉头,嘴角勾起一丝不耐烦的轻蔑。
他对这个盘踞在冀朝边境的土匪头子有些印象。
“独眼龙那条野狗能有什么破事?又是哭穷要粮饷,还是又劫了哪个穷酸商队分赃不均?”
他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拿下去,孤没空看这些腌臜东西。”
“殿...殿下!”侍卫的声音抖得厉害,“独眼龙信中说是有天大的献礼...献给殿下的!”
“献礼?”这两个字终于让拓跋泽眼底掠过一丝兴味。
他勉强坐直了些,下巴微抬。
侍立在王座旁的内侍立刻会意,快步上前,接过羊皮卷,大声朗读起来。
“漠北草原最尊贵的太阳之子,拓跋泽殿下在上:小人黑风寨独眼龙,遥叩殿下金安!承蒙殿下往日恩威照拂,小人寨子方得苟活于冀朝边陲,此恩此德,小人日夜铭感五内,无以为报......”
“啰嗦!捡要紧的说!”拓跋泽眉头紧锁。
内侍吓得一哆嗦,连忙跳过那些谄媚的废话,直接念到关键处:“小人近日偶得一天降之宝,不敢私藏,特此献予殿下,以表寸心!此女...乃小人平生仅见之绝色!非是寻常庸脂俗粉可比!其身姿,翩若惊鸿,肤质更是莹润无瑕,一双眉眼清冷!纵使冀朝皇宫佳丽三千,漠北王庭明珠无数,在此女面前,亦如萤火之于皓月,黯然失色!小人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殿下若见之,定当惊为天人!”
念到这里,内侍偷眼觑了一下拓跋泽的脸色。
只见这位大王子原本慵懒的眼神,此刻亮得惊人,连呼吸似乎都粗/重了几分。
内侍心中了然,继续念道:“此等天赐尤/物,小人自当尽心竭力,为殿下好生将养,必使其珠圆玉润,以待殿下亲临品鉴。然冀朝鹰犬环伺,路途险恶,小人护持此宝亦是殚精竭虑,心力交瘁...万望殿下念及小人一片赤诚,体恤劳苦,若能稍赐金珠玉帛,以壮行色,则小人肝脑涂地,亦无怨无悔矣!”
“哈哈哈!好!好一条贪得无厌又会摇尾巴的野狗!”拓跋泽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他赤脚踩在柔软的熊皮上,来回踱步,丝绸外袍滑落半肩也浑然不觉。
“绝色?惊为天人?魂为之夺?”他反复回念着信中那些露骨的形容词,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独眼龙那狗东西,怕不是在穷山沟里待久了,没见过真正的美人,抓到一只山鸡,就敢到他这称凤凰?
怀疑的念头刚起,却还是被信中描绘狠狠搔刮着他心底最痒的地方。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是真的呢?
“巴图!”他猛地停下脚步,朝着殿外厉声吼道。
“末将在!”一名身材魁梧的漠北将领应声推门而入。
拓跋泽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一指那内侍手中的羊皮纸:“你立刻点齐五十...不,一百精锐狼骑!给本王日夜兼程,赶往黑风寨!把独眼龙信里说的那个女人,给本王毫发无损地带回来!记住,是毫发无损!若少了一根头发,本王拿你是问!”
“是!”巴图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左胸,发出沉闷的响声,瓮声应道,“末将领命!定将美人完好无损地带到殿下面前!”
他语气毫无波澜,显然对大王子这急色的德性早已习以为常。
“快去!”拓跋泽不耐烦地挥手催促,仿佛那远在黑风寨的猎物已经成了他殿中的禁/脔。
他重新跌坐回王座,一把抓过内侍手中的羊皮信,贪婪地再次扫视着上面描绘美人的字句,喉结滚动,发出野兽般的喘息。
“美人...孤的美人......很快,你就是孤的了!”他喃喃自语,浑浊的眼中只剩下赤/裸裸的占有欲。
几乎就在拓跋泽的狼骑,冲出王庭扑向黑风寨的同时。
漠北王拓跋宏的王殿之中,气氛却凝重如山雨欲来。
拓跋宏端坐于铺着完整雪豹皮的巨大王座之上。
他年逾五旬,身形依旧魁梧,古铜色的脸庞上一双鹰眸,沉淀着草原霸主数十年杀伐决断的威严。
此刻,他正冷冷地盯着殿下的阿史那鲁身上。
“消息确凿?”拓跋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威压。
“回禀大王,千真万确!大王子殿下派出了狼骑直奔边境而去,据传...是为接回黑风寨献上的一名女子!”
“混账东西!”拓跋宏猛地一掌拍在王座扶手上!
“刚与冀朝歃血为盟,称臣纳贡!他就敢把手伸到冀朝边境去劫掠女子?!他脑子里装的是马粪吗?!”拓跋宏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因震怒而泛起一层赤红。
称臣是为了休养生息,是为了让他漠北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不是让他那个被酒色泡软了骨头的蠢货儿子去捅马蜂窝的!
阿史那鲁深深低下头,继续禀报,声音沉重:“大王,更棘手的是...据探查来报,那黑风寨此次掳掠的,极有可能是...冀朝丞相沈万亭的嫡女,沈清霜!”
“沈万亭的女儿?!”拓跋宏震惊。
“逆子!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逆子!”拓跋宏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散发出骇人的气势。
“阿史那鲁!即刻点齐两百战士启程,务必赶在那逆子接到人之前,给孤拦住!”
他顿了顿,思量片刻后才一字一句道:“若遇抵抗,格杀勿论!绝不能让沈清霜踏入漠北一步!更不能让她落到拓跋泽那个蠢货手里!”
“臣,领命!”阿史那鲁重重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