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听到通传声，连滚带爬的赶过来后，在听到了陛下神色不明的问出这句话后。

腿下忍不住一软，直接扑倒在地。

“陛下息怒！奴婢...奴婢...”林嬷嬷支支吾吾，冷汗顺着脸往下淌，哪里还敢提什么教导，什么规矩，更不敢把脏水泼到林美人身上去。

她身后那几个素日里在尚宫局作威作福的管事姑姑，更是噤若寒蝉，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顾砚之却显得格外从容。

他俯下身，从地上拾起一张草纸。

“呵，”他轻轻弹了弹纸面，“看来这尚宫局，被林嬷嬷管得倒是森严。

连陛下亲封的尚宫，也敢随意掌掴。不知林嬷嬷依的是哪一条宫规，行的又是哪家的王法？”

林嬷嬷吓得魂飞魄散，却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口，只能不断地磕头。

“陛下！”芳苓膝行几步上前，

“奴婢斗胆禀报！是林美人今日前来尚宫局，寻衅辱骂沈尚宫是弃妇，更是粗鄙下贱之人，还亲手打了沈尚宫一记耳光！

林嬷嬷非但不劝阻，反而在一旁推波助澜，下令将沈尚宫关进柴房用这霉烂草纸罚抄宫规一百遍。”

萧承煜的脸色，在芳苓的控诉声中，一寸寸沉了下去，最后已然变成一片铁青。

“传林美人来。”萧承煜开口道。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林美人便急匆匆地赶来了，她显然是刚从榻上被唤过来的，连发髻都来不及梳好，一头乌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只用一根簪子草草挽住。

她在宫女的搀扶下，冲进尚宫局的院门时，只见院内，沈清霜还被陛下揽在怀里，陛下脸上全然是山雨欲来的阴沉，而林嬷嬷却是跪在地上不断颤抖着。

林美人一颗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扑通跪倒在地，秀气的脸庞上挂着莹莹泪珠。

“陛下...臣妾只是今日路过尚宫局，见沈尚宫仪容不整，规矩散漫，怕她丢了皇家体面，才出言教导了几句...臣妾是一时情急，绝无...”

她来时路上已经听通传太监说过情形了，她这时候只能咬牙低头来平息天怒。

“教导？”萧承煜打断她，他站起身，将沈清霜交给身旁的徐安照料。

他一步步走到瑟瑟发抖的林美人面前。

当阴影笼罩下来时，林美人惊恐地抬起头，对上萧承煜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美人的脸上！

力道之大，将她整个人都打得歪向一边，精心保养的俏脸上瞬间浮现出五道清晰红肿的指痕，嘴角也溢出一缕血丝。

“啊！”林美人捂着脸，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丝毫不敢哭出声。

满院死寂，只闻秋风扫过落叶的沙沙声。

“朕的后宫，何时轮到你来替朕教导朕亲封的女官？”

“辱骂朝廷命官，掌掴尚宫，谁给你的胆子？！是朕平日里太过宽纵，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这宫里的规矩？！”

林美人瘫软在地，面无人色，只剩下抽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美人御前失仪，跋扈善妒，凌虐宫人，着即禁足冷宫一月，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林美人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被两名内侍面无表情地架了起来。

“不！陛下！臣妾知错了！陛下开恩啊！”林美人凄厉地哭喊挣扎起来，精心保养的指甲在挣扎中都被硬生生折断了几根，留下几道血痕。

直到林美人的声音彻底消失后，萧承煜的目光才落到林嬷嬷身上，

“还有你，身为尚宫局掌事，媚上欺下，滥用职权。”

“宫规，你既然记得如此清楚，又这般喜欢让人抄写，朕便成全你。

五百遍，一个字不许少。

若抄错一个字，潦草敷衍...朕便让你这脑袋，换个地方待着。”

林嬷嬷浑身一僵，随即彻底瘫软在地，几个内侍上前，直接上前将她拖了下去。

终于安静下来，徐安指挥着人手，小心翼翼地将意识昏沉的沈清霜扶回她的居室。

太医早已在外等候，立刻进去诊治。

顾砚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抹被搀扶进去的素色身影，直到房门关上，他才收回视线。

......

冷宫果然名不虚传。

殿宇高大却空旷，年久失修，处处透着破败感，即使已经到了日头高照之时，依旧有股摆脱不了的阴冷感。

林美人裹着一条半旧的锦被，蜷缩在硬榻上。

被陛下掌掴的半边脸依旧高高肿起，过了一整夜依旧火辣辣地疼，嘴角的伤口结了深色的痂，稍微牵动便是一阵刺痛。

“沈清霜...沈清霜...”她一遍遍咀嚼着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一个卑贱的弃妇！凭什么让陛下那样看着她？凭什么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

“美人...”一个宫女端着碗热水，小心翼翼地靠近，看着林美人扭曲的面容，声音都在发抖，

“您...您喝口水吧？太医开的消肿药...奴婢给您敷上？”

“滚！”林美人猛地挥手打翻了水碗，热水泼洒一地，宫女立刻吓得跪倒在地，不敢再言。

林美人胸口剧烈起伏，披散的头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她猛地从榻上坐起，赤着脚踩在地砖上，来回踱步。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完了！她还有大好的年华，她还要往上爬，她不能就这么禁足在冷宫里！

“翠儿！”她猛地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

“去！给林嬷嬷递个话！告诉她，本宫需要她去办件事！”

翠儿抬起头：“美人...林嬷嬷她现下自身都难保...”

“蠢货！”林美人厉声打断她，

“就是因为自身难保，她才更得替本宫办这件事！告诉她，事成之后，本宫保她平安，否则...”

“本宫不好过，第一个就让她全家陪葬！懂了吗？！”

翠儿浑身一颤，对上林美人那双疯狂的眼睛，只能哆嗦着点头：“奴婢...奴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