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辽国人?”
重新坐会椅子上,卢时元没说收下人参的事,反而笑呵呵的亲自端下一旁下人端上来的那盏薄荷汤放在张永春面前。
望着张永春翘起腿下的那双皮靴,卢时元心里也是暗骂了自己一声好蠢。
竟然忘了,北辽地广马多,草原丰茂,贵族多以马靴为常服。
而张永春瞟了卢时元一眼,好了,第一下哆嗦已经把这个镇监吓唬住了。
而他解下来就是不要露馅就行了。
端起手里的薄荷汤,张永春喝了一口顿时皱眉。
好家伙,这什么薄荷汤里放了多少薄荷啊!
卢时元心里却暗自点了点头,倒确实是像个北人,喝不惯我们大周的薄荷汤。
“镇监,我敬你是个聪明人。”
放下茶盏,将盖盏翻开,张永春拱手道。
“与聪明人说话办事,最是省力。
还望大人为某准备个出身。”
卢时元面上表情骤然一紧,皱眉看着眼前的张永春,拂袖站起冷声道:
“纵是公子是北国之人,此言也有些过于放肆了些。
此地乃是我大周的福兰镇,非是你北辽的榷场!”
哦吼,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代表这事已经成了啊!
张永春笑眯眯的一摆手。
“卢大人想错了,家慈有言,一码事一码价。”
卢时元心里冷笑一声,这什么狗屁的俏皮话。
然后,他就瞪大了眼睛看着一颗圆滚滚的珍珠出现在张永春手里。
“此乃渤海之珠。”
将这颗足有鸡蛋大小的珍珠放在桌上的盖盏上,张永春摇起扇子来。
“刚才也说过,那两颗参仅是为了与大人相好的见面之礼。
这才是大人替某办妥身份的敬赠。”
张永春的话此时听在卢时元的耳朵中,就像长了小爪子一样,不断地骚动着他的耳孔。
珍珠自古以来便被称为水德之瑞。
眼前的珠子莹白圆亮,通体上下都带着淡淡的光晕,比起自己妻子那对嵌了珍珠的钗子丝毫不差。
而这般大的珍珠,别说是见到,就算是听说,卢时元都没有听说过。
“大人若不信,自可上来亲手相看。”
看着卢时元的样子,张永春很大方的摆摆手。
现代科技制作出来的仿真珍珠,虽然是塑料做的,但是在镀膜工艺下,无论是光泽度,还是生长纹,都能和真的珍珠做的相差无几。
只要你肯出钱,用几百块钱就能做出一颗仿真度相当高的珍珠来。
更别说对于从未接触过塑料的古人来说,这玩意堪称是无法鉴别的神物。
卢时元没有矜持,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小心翼翼的伸手将桌上的珠子拿了起来。
“这珠子,乃是北海砗磲中所产。”
张永春说着,笑眯眯的看着卢时元。
卢时元的手把玩着这颗珍珠,摸着那光滑中稍带些许涩意的触感。
“公子,所图甚大啊。
这东珠如此名贵,恐公子也不是要个一般的身份吧。”
终于,依依不舍的将手里的珍珠放下,卢时元脸色又变了回来,笑呵呵的跟张永春开口道。
他之所以能在这里当这么多年的镇监而毫发无损,就是因为自己有良好的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眼前公子送出来的礼物已经超出了他这个镇监的价值。
这样名贵的珍珠,无论是送到赵符李张韩哪一家,都能换少说一个六品官当当。
而对自己一个区区的从七品镇监,若不是赵家的投户,说不定连从七品都上不去的小官,却送这么大的礼。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其他的利用价值。
“哎,没什么所图甚大的,不过是做点生意,想在贵镇盘桓一下。”
“卢镇监,这颗珠子就算在我北国,也是一颗足以价抵十万贯的宝贝啊。”
“而今献给镇监,也无非是图镇监给一个方便,开个商引罢了。”
张永春呵呵一笑,切入正题。
“来了!”
瞳孔猛地一缩,卢时元看着眼前笑呵呵的贵公子,咬了咬牙。
果然是为了这东西。
官服管制的物资若想获得售卖权,必须要持商引前去。
大周的商引有很多种,盐酒铁丝都有商引。
而这边关的商引最为特殊,甚至持着某些商引,能有不加通报的出关之权。
但是,正因如此,这商引也不是一般人能获得的,不是根底干净的皇商,或者是几大军头的人,根本碰不到这东西。
而他福兰镇虽然物产不丰,却因地处边地,也有商引的名额在。
只不过之前因为镇上没有大商队,这商引都没开出去罢了。
如果放在昨天之前,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这个公子的话,还会下令把这个北国的探子抓起来,打包到赵家,成为一桩功劳。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看着桌上的东珠,卢时元念头疾动。
这福兰镇眼看就要被别人摘走了,这商引开给谁都是开,倒不如捞一笔来的划算。
而且,眼前之人若真是北国来的,那也正好合了自己的愿。
眯起眼睛,卢时元心里盘算着,最后一拍手将那颗珠子在张永春面前活生生变没,笑呵呵道。
“既然如此,那还请张公子屈尊与我来衙前一趟,我且将本镇的商引都取与公子看。
请。”
你这手段要是去变戏法绝对不少挣钱。
张永春站起身来,拿着扇子拱手道。
“那便多谢镇监大人。请!”
两个人来到前堂,卢时元从一旁的盒子中掏出官印,又摸出四五张黄纸,刚要写字,却被张永春按住了手。
‘那商引,乃是皇封的玉油纸,做的印碟,里外都有皇批。’
女飞贼的话回荡在脑袋里,张永春笑了笑。
“卢大人,虽然我乃是北国之人,可也并非没见过大周的盐引。
我真心与卢镇监交朋友,还望卢大人不要骗我。”
张永春的话让卢时元一拍脑袋,道歉道:
“哎呦,看我这脑子,都忘了。”
从一旁的案牍后取下一个锦盒,从里面去取出几个厚皮本子,卢时元一一扣了印,字都不写便交给张永春。
“如此一来,公子只需填上笔墨,便可畅行无阻。”
卢时元看着张永春,笑容可掬。
心里却在冷笑。
呵呵,赵罄啊,赵罄,便让你自己去头疼吧!
眼前这笑面虎,可不是好相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