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润盐铺最近的生意好,忙活的人除了前台的那些小乞儿训练成的小厮们之外,还有后堂的厨娘们。
这帮小乞儿都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一个个能吃着不说,掌柜的又心善,给他们又是加肉又是加油的。
如果李蔓生不是之前专门在巡检府中做过厨娘,恐怕还真应付不过来。
握着那柄精铁打制的菜刀,刀刃在灶火下泛着冷光,李蔓生一边当当当的切着青翠的萝卜,一边听着锅里羊汤的动静。
就在这时,门口的门帘被挑起,她抬头看去,见到是一身碧色的何诗菱,一张绷起的大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来。
“呦,大娘子,可是主家还要饮酸梅汤吗!”
这家人家可不是一般人,李蔓生从刚被张永春雇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大颗大颗的顶好胡椒,竟有一笸箩之多,让她随意取用。
她这一厨房的佐料盐醋,莫说是寻常人家,便是巡检老爷的厨房中,都没有如此的遮奢。
因此,对于这份工作,李蔓生很是珍惜,对于经常前来取菜的小丫头何诗菱,就算是她的年齿还没有自己一半大,嘴里依然用大娘子相称。
“公子有言,说要李娘子你备下一桌席面,他要宴请贵客。”
小丫头的脸上有些不开心。
刚才何书萱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自己了,何诗菱听说有人要害公子,急得差点都摔了一跤。
“哎,好!我明白了。大娘子且去,我这就准备!”
李蔓生眼中却泛起一层晶亮亮的光来,开始摩拳擦掌。
她这些日子来,每天都没怎么做过正经的席面菜,都是给这帮小乞儿们做员工餐。
累的要死要活不说,也显不出什么手艺来。
毕竟这年头,油多肉多酱醋多,就不可能有不好吃的菜。
而今天,公子可算是给了她一个机会,能显出她的手艺来了!
“哦对了,李娘子。”
何诗菱刚刚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来,赶紧转过头来。
“公子有言,让你整治一根炙羊腿来,还吩咐不要省料。”
李蔓生连忙笑着点头。
“哎哎,我知道,我知道。”
来到一旁灌满了水的肉驰旁,李蔓生伸手捞出一条羊腿,放在桌上,挥舞着小刀割油的同时。
又伸手在一旁的胡椒盘子里,抓了一小把的胡椒,偷偷藏在自己的衣襟中。
她就喜欢公子不要省料的这句话。
李蔓生的手艺到底是了得,只有她一个人,却也不耽误她将一桌子的酒宴整治上来。
坐在八仙桌前面,张永春瞟了一眼一旁的何诗菱,小丫头赶紧端起一旁的酒壶,给张永春先斟上了一杯。
“这酒菜已经先至,二位可先饮些餐酒。”
“这是……葡萄酒?”
陆大河盯着那造型奇异的透明琉璃酒壶中那红赤色的液体,喉咙滚动了一下。
葡萄酒在大周可以说是酒中之王,位列于所有酒之上。
龟兹国,高昌国岁贡的葡萄酒,以及和大辽官市交易来的葡萄酒,只有少数几位王爵才能分到。
剩下的,全都在皇宫内,留作贡用。
而他之前跟着老振威将军,也是喝过一盏辽国的葡萄酒的。
但是,却没有这壶葡萄酒红的这般好看。
“引南海之玻黎,酌凉州之蒲萄。”
张永春剽窃了一下这个世界还没出生的苏东坡的诗句,将酒杯端起,示意了一下。
“来,赵兄。”
“请满饮此杯!”
赵罄赶紧伸出手,也小心翼翼的端起桌上的酒杯。
此时的他动作就像个土老帽一样,生怕将手里这盏珍贵的酒杯碰翻了。
这酒杯是何等澄澈透明的琉璃啊!
他想起去年在大父书房,曾见过一只西域进贡的琉璃夜光杯,被锁在檀木柜,连长兄都不许碰。
但是此时,他手里这个杯子,无论是色泽,还是大小,都远胜那夜光杯许多。
“请。”
小心翼翼的将酒杯端起来,赵罄刚抿了一口,酸甜的果香混着醇厚的酒味在舌头尖炸开。
这年头的葡萄酒还是采用看天酿酒的法子,没有办法控制酒精中的杂醇不说,在酿造过程和储存过程中,会产生天然的酸败口感。
而张永春拿出来的这壶可是正儿八经的科技与狠活勾兑的产物。
一碗算成本也是好几元子的纯科技。
现代科技食用色素兑清水制造出来的澄澈酒体,加上果葡糖浆入口那一点酸败味道没有的甘甜,以及那食用香精和酒精二精合一的醇厚,瞬间把赵罄主仆二人就给征服了。
“看来我这酒还是颇入二位眼的。”
张永春笑了笑,这是唐清婉走了进来,端着一个巨大的木盘。
陆大河盯着那盘滋滋冒油的烤羊腿,羊皮被烤得金黄酥脆,刀痕里塞满了孜然与蒜末,热气裹着肉香扑面而来。
熏得他直咽口水。
“这炙羊腿乃是我家乡名产,不得不尝。”
张永春笑着,伸手一引。
“捉刀吧。”
唐清婉冷脸看了这贼汉子一眼,心里虽然有动手把这小子在这活剐了的心思,但又刹住了怒火。
转而露出一副笑颜来,看着张永春轻轻行礼。
“是,主人。”
一口契丹话听得陆大河直皱眉。
看着唐清婉拿出那把小刀来,几下将炙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片成小片,一块一块的放在盘子上。
陆大河侧目看了一眼张永春。
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眼前这娘子除了长得好看,手上用刀的本事也十分精湛。
甚至比他都不相上下。
但是这样的人,却甘愿称呼他为主。
来者不善。
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陆大河咀嚼着肉。
一旁的赵罄也吃的满口是香。
“张先生太破费了。” 他又咽下一口葡萄酒,脸色微红。
“赵某不过是来谈商约,当不起这般款待。”
“谈生意嘛,总得让客人吃好喝好。” 张永春夹了块烤羊腿放进碗里。
“那这商议之事..”
赵罄赶紧追问道,毕竟张永春的雪盐才是他这次来的目的。
张永春却摇了摇头,放下酒盅。
“赵兄好意,我心里深知。
只是我这雪盐确实不多,仅供我镇内一铺尚有不足。”
赵罄的神色刚刚黯淡下来,却听见对面话锋一转。
“不过,我有一其他贵物,可与公子签约。”
张永春呵呵一笑,指着桌上的酒壶。
“不知这葡萄酒,公子可有兴趣吗?”
卖盐才能卖几个钱啊?
要卖就卖最狠的!
是时候给大周的酒水行业一点小小的工业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