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耳边军健们的号子声,伍俊军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
眼底藏着审视,他拱了拱手,语气带着试探,就跟问小姐姐今晚能不能喝冰可乐一样,小心翼翼的开口:
“张虞候言重了,这巡检典漕,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无需客气。
倒是虞候今年真真是勤于王事,福兰镇的秋粮竟如此之早就运抵大名府,实在是令我等地方小吏汗颜。”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那些运粮的军健,心里直咋舌。
一般来说,运粮都是用这边码头上的民夫。
毕竟大周的军爷们,正经的精兵不惜的干活,普通的厢军不好好干活。
相比之下,还不如民夫有性价比。
一鞭子下去,一句去上工,给把粮食饿不死,就能欻欻的干活。
甚至病了累了饿了死了都会自己找办法解决。
多好啊!
但是这位虞候却专门用手下的兵员来运粮不说。
就连手下的兵员,来回运粮送粮的动作格外的整洁利落,连交接都十分迅速。
要不是他们行走之间有些行伍之气,背着粮袋都令行禁止的样子。
以及那一副副孔武有力吗,一看就不像民夫一样瘦弱纤细的身躯。
他们还真以为这帮人是从哪个田间地头下来的农民呢!
能带着这些精兵出来,还能指挥这些精兵运粮。
眼前这位虞候绝对不简单。
他转过头,笑了笑。
“虞候押粮如此迅捷,莫非……还要上京述职?”
这句话其实是漂亮话,也是场面话。
大周的虞候就算是最高也就是个九品,撑死了正八品的官。
述职这种事,基本轮不到他。
他这句话的潜意思,就是问问张永春是不是要进京找自己的后台。
而张永春随意地摆摆手,墨镜在灯火下反射着冷光,语气平淡:
“述职倒也算不上。
不过是些琐碎小事,顺道去趟开封罢了。”
他避重就轻,将话题带过。
但是这样反而中了在场之人的下怀,赵永安三人顿时齐齐出了一口气。
哦,果然如此,肯定又是哪个衙内出来玩了。
一旁的郭霖年轻些,心里压不住事情。
他目光在忙碌的捧日军卒和张永春身后那寥寥数人身上扫过,带着明显的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虞候,恕下官冒昧。”
他拱了拱手,有指了指一旁。
“此番押送秋粮,乃是大事。
怎不见押粮官、监粮吏,还有……护船的漕丁随行?
仅凭虞候和麾下这些位……”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你这点人手,够干嘛的?
张永春还没开口,伍俊军就恰到好处地接过话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仿佛真心实意地为张永春考虑:
“是啊,张虞候!郭主簿所虑极是!
这御河水路,看着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啊!
尤其是近年灾荒不断,两岸水匪丛生,皆是些亡命之徒,凶悍异常!
他们专挑落单、护持力量薄弱的船只下手!
虞候您身份尊贵,所押又是御粮,若没有足够的押粮官协调、监吏勘验、漕丁护卫,这路上……怕是风险不小!
下官实在替虞候担心!”
伍俊军都快气死了,好家伙,你多这句嘴干什么?
你要是不说这句话,他要是船翻了也没事。
你现在多这句嘴,咱们不就有关系了吗!
而他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风险,又隐隐质疑了张永春的安排是否合规。
算是帮自己这个小上司擦屁股。
而张永春闻言,只是轻笑一声,声音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就跟你掐着最后一对王炸往桌上拍一样。
“二位好意,张某心领了。
不过请放心,张某手下这些兄弟。”
他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正在指挥卸粮的王墩子,以及那些动作麻利、眼神锐利的捧日军卒。
“皆是稳健可靠之人。
些许水匪宵小,还入不了张某的眼。这一路,定当平安无事。”
这回出来,张永春是做足了准备的。
因为押粮要走水路,所以他让老娘都买好了晕船药和救生衣,还专门带了八十具现代军用弩,半牛车的穿甲弩箭。
能做到人手一具还富裕出一半来。
就这个等级的火力,你别说是水匪了,一般的官军都顶不住啊。
因此,他语气中对于现代科技的强大自信让郭霖和伍俊军都为之一滞。
好家伙这自信,要么是狂妄无知,要么就是真有倚仗。
就在这时,张永春仿佛不经意地从怀中掏出一物。
那物件在灯火下金光熠熠,造型古朴,赫然是一面刻着盘龙和“魏”字的令牌——正是魏王府的夜行金令!
他将令牌在二人眼前一晃,随即收起,语气依旧平淡:
“粮船之事,还需二位行个方便。
按规制,福兰镇秋粮需调官船十艘。
张某此行还有些许北地特产需一同运往开封发卖,故想请二位额外多拨十艘官船,船钱按官例,张某分文不少,即刻奉上。”
他特意强调了“官例”和“即刻奉上”,堵住了对方以钱粮短缺推诿的借口。
看到魏王府的夜行金令,郭霖和伍俊军瞳孔都是猛地一缩!
大名府虽然是北都,但是也是魏王府治下。
他们自然之道,这块牌子的来源。
这可是亲王府的信物!此人竟有如此背景?难怪行事如此……特立独行!
你有这能耐,你早使出来不就好了吗!
伍俊军脸上的担忧瞬间化为更加恭敬的笑容,腰也弯得更低了些:
“原来是魏王殿下交办之事!
虞候既有王府金令,多调两艘官船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
“下官斗胆,虞候所说的北地特产……不知是何珍品?
竟需动用官船押运?
下官也好在转运文书上注明清楚,以免沿途关卡误会。”
张永春坐回太师椅,姿态放松了些:
“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是些北地的皮货、药材、山珍之类,运到开封,换些银钱罢了。”
他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只是一些普通货物。
当然,也确实只是些普通货物。
只不过,是对于二十一世纪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