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现代的带专人上人,张永春深知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这俩组成的组合拳,对于贫民学子的杀伤力有多大。
但是大周毕竟不是现代,勤工俭学岗也不能设立的太朴素。
毕竟太学生都是天之骄子,能在这的都是小镇的杰出做题家了,你总不能跟现代分配工作一样把他们送进黑厂打黑工吧。
因此,张永春便给了他们这样一个工作。
卖书。
某个喜欢抽烟的文豪笔下的孔先生有言,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放在这里,那就是读书人的事,能叫卖吗?
那是为了我大周教化天下做贡献,是大好事!
因此,陈德康很开心的承担下了这个相当于现代书报亭老板的工作。
此时,他正看着谭泽涛牵着两匹驽马,站在那简陋的书亭前。
而谭泽涛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堆《太学经义入门》,心脏怦怦直跳。
太学!
这两个字对任何关心子弟教育的家庭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尤其是汴京城的人,更知道这俩字的含金量。
虽然国子监出大佬,可是以他的家庭情况,是很难让孩子在国子监内成才的。
因此,他无比希望自己孩子能通过太学走一路仕途。
想到这,他定了定神,上前两步,对着书亭里那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甚至还有些学生气的“老板”拱了拱手。
开口的语气带着试探和好奇,宛如对街边保健品好奇的老太太:
“这位……小先生?
请教一下,您这儿售卖的是何种书籍?
看小先生如此年轻俊朗,气质不凡,倒不似寻常商贾啊。”
端坐在书亭内的陈德康闻言,连忙起身,依着学子的礼节回了一礼,语气温和而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朗:
“这位相公请了,好教相公得知。
在下并非商贾,乃是太学学子。
在此设摊,乃是奉我校师长之命。”
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书,脸上露出一种使命感和略显青涩的郑重,宛如导管之前的找片行动:
“我校师长近日刊印了一批助蒙之学的基础书籍,旨在启迪童智,广铺我大周文脉,惠及天下初学之子。
因此,师长命我等学子轮流于此,并非为牟利,实为践行圣人‘有教无类’之训。”
谭泽涛一听对方果然是太学生,态度立刻更加恭敬了几分,连忙道:
“原来是太学的高才!失敬失敬!”
看着陈德康的那身月白澜衫,他心中热切,追问道:
“却不知,小先生这助蒙之书,是如何售卖?”
陈德康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
“相公,此书乃是我太学为教化而刊印,意在普惠,并非图利。
故售价极为低廉,一本仅需一贯足钱。”
“一贯钱?”
谭泽涛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小先生说笑了吧?蒙童启蒙的读物,一本就要一贯足钱?这……这还不算牟利?”
一贯钱对于他这样的低阶武官家庭来说,虽然不算是大钱。
但是问题是这年头一本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三合集才二百多文啊。
就算是太学出的蒙童书,也不至于这么贵吧。
而陈德康经过了培训,早料到会有此一问,脸上并无不悦,反而笑容更温和了些。
他伸手从桌上拿起一本已经翻旧了些许、显然是作为范本的书,递到谭泽涛面前:
“相公若是不信,不妨亲自翻阅一下这本范书。
看看此书纸质、印刷、内容,是否值这个价钱。
您看过之后,若觉得不值,不买也无妨。在下绝无怨言。”
人家都都递上来了,谭泽涛也只能将信将疑地接过那本“范书”。
这入手的第一感觉便是沉!
这纸张绝非市面上常见的粗糙黄纸或竹纸,而是质地厚实、触感平滑的上好白麻纸!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眼睛顿时又是一亮!
只见书页上的字迹清晰无比,墨色均匀黝黑,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印上去一般,毫无模糊晕染之处!
这字迹不知道为何,竟然排版疏朗有致,读起来毫不费眼。
更令他惊讶的是,书中竟还配有大量简洁而生动的插图!
比如讲到“犁”,旁边就画着犁的结构;
讲到“蚕”,就画着蚕吐丝结茧的过程。
而这些插图线条流畅,栩栩如生,极大地辅助了文字的理解。
这印刷之精良、装订之工整,远超他以往见过的任何启蒙读物!甚至比他偶尔在岳父家见过的某些藏书还要好!
“这……这书……”谭泽涛忍不住惊叹出声。
陈德康一听他出声了,想起在学校内简单受到的传销培训,赶紧适时解释道:
“相公也看到了。
此书印刷,乃是我太学山长郭恩郭公亲自奏请陛下,特批允准,调拨了宫内印刷局的精良匠人和物料所制。
所用纸墨、雕版,皆非民间坊刻可比。
这一贯钱,恐怕连成本都未必够。
实在是为了普惠学子,方才定此低价。”
说着,他又指了指一旁书亭上挂着的东西。
“相公请看。”
谭泽涛闻言,抬头看去。
却发现一条舆抄的圣旨挂在一旁。
“门下:
今兹特允太学:
自今岁始,将校内所辑经义精要、策论典范、博士讲章等,汇编为《太学文萃》,由太学自行设局刊印。
刊成之后,许其公开售卖,无论朝野士子、郡邑庠生,皆可持价购求。
其刊印之费、工匠之佣,及售卖所得之利,一应收支,悉由太学自主料理,部寺不得拘牵干预。”
没错,这就是张永春的新玩法。
皇家专用!
这年头,只要啥玩意和皇上挂上了钩,价格自然就会上去。
更别说他这书的质量也确实不错。
顿时,谭泽涛心中疑虑顿消,转而充满了震撼和信服。
连陛下都特批了?宫内印刷局承印?郭恩山长亲自督办?
这一贯钱,花得值!太值了!
不行,我必须得买!
他连忙道:
“原来如此!是在下浅薄,误会小先生和太学的苦心了!”
他立刻从怀里摸索出一块小小的、约莫值一两多银子的碎银,递给陈德康:
“既如此,那我便买一卷!这是书资,还请小先生收下。”
而此时,这样的场景,同时在汴京外城和内城,总共数十个文萃报亭内上演着。
整个汴京城,就被这些书籍,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一般,网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