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楼内,柴韵谣正对镜梳妆。
手里的一枚赤金点翠步摇斜插入云鬓,镜中的女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些明艳不可方物的意味。
这边刚准备拿起贴翠粘好,那边贴身侍女翠翎就轻手轻脚地进来。
来到柴韵谣身边,翠翎低声道:
“主子,外面来了个丫头,说是奉了郭承修公之命,前来接您的。”
柴韵谣执眉笔(唐代就有这玩意了,用石墨磨碎了之后往脑袋上抹)的手微微一顿,从镜中看向翠翎:
“接我?郭公派人来接我?”
昨日才收了名帖,约定今日相见,怎会一大早就派人来接?
而且按照正常的规矩,不应该是自己派人去递帖子吗?
毕竟她是客人,而且还是小辈。
翠翎一边接过贴翠给柴韵谣贴在襟子上,一边冲着柴韵谣点头:
“是,那传话的丫头说得清楚,她家主人奉郭公之命,特来迎接郡主。”
柴韵谣闻言放下眉笔,转过身:
“她可带了郭府的名帖或是信物?”
翠翎把贴翠小心地贴好,这才回话道:
“未曾,就她一个人来的。”
柴韵谣纤细的指尖轻轻扣了扣,沉吟片刻。
在这汴京城,敢假借郭恩名头行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倒想要看看,这郭老相爷笔下‘年轻俊彦’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到这,柴韵谣一摆手。
“带她去偏厅。”
稍顷,柴韵谣收拾完了仪仗,来到偏厅。
只见厅中立着一个穿着素净青衫、年纪虽小却仪态沉稳的小丫头。
何书萱见到华服盛装、气度雍容的柴韵谣,眼底不自觉闪过一丝自惭形秽。
小丫头虽然在京里这么些天也见过一些打扮奢侈的贵妇。
但是那都只是平常官吏富户家的。
可是柴韵谣毕竟是柴家的郡主,从小就在府内供养,自然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小丫头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有些太差了,在她的印象里,好像只有唐姐姐好好打扮一下能有这样的气度。
但又想起公子的吩咐,何书萱立刻稳住了心神,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婢子奉我家家主之命,特来请郡主过府一叙。”
而柴韵谣却并未叫她起身,只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这种笑容大家经常可以在岛国不良jk系列中看到:
“哦?你家主人?
真是好大的面子,竟劳动本宫移驾。”
柴韵谣说着一眯眼睛,看着跟一只刺毛的小狐狸一样。
“小丫头,你可知道,假传讯息,诱骗宗室,该当何罪?”
何书萱闻言心头一紧,但依旧强自镇定。
脑袋里想着少爷答应他回去给她按照三斤半的规格整上一顿的事壮着胆子,伸出双手奉上一物,声音清晰:
“回郡主的话,我家家主绝非胆大妄为之徒,更不敢诱骗郡主。
现有郭公亲赐信物在此为证,请郡主验看。”
“信物?”
柴韵谣挑眉,对翠翎示意了一下。
翠翎上前,从何书萱手中取过那物件,呈给柴韵谣。
那是一块质地上乘、雕刻着云纹的横玉,玉质温润,背面确实刻有一个小小的“郭”字。
郭恩的横玉?
柴韵谣一挑眉,这东西老相国不是很宝贝的挂在腰上的吗?
看来老相国对于这个年轻的弟子真是颇有心思啊?
然而,想到这里,柴韵谣轻抚着横玉,目光再次锐利地射向何书萱,忽然声音一厉:
“好大的胆子!
竟敢盗用郭公信物,欺骗本宫!
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给我拿下!”
厅外候着的健壮仆妇应声而入,就要上前拿人。
小丫头何书萱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小脸瞬间吓得煞白,呆立在原地,连躲避都忘了,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脑海中登时闪过一个想法。
完了,吃不上公子的饭了。
而柴韵谣冷眼看着她这副吓傻了的模样,却忽然摆了摆手,止住了那些仆妇。
她缓步走到何书萱面前,微微俯身,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视死如归(实际上是被吓傻了的)的眼睛:“你不怕?”
何书萱还处在蒙蔽中,整个人哆嗦一下一下,几乎是凭着本能回答:
“不……不怕。”
“哦?为何不怕?”
柴韵谣觉得有趣极了。
“就……就是不害怕。”
何书萱脑子一片空白,根本说不出理由,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柴韵谣看着她这副呆呆笨笨的模样,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纤指轻轻拍了拍她冰凉的小脸蛋:
“倒是个有趣的小丫头,有几分胆色。
等本宫见了你家那胆大包天的主人,非把你要过来,留在身边伺候不可。”
说着,她直起身,恢复了慵懒的语调:
“罢了,你先回去复命吧,告诉你的主人,本宫稍后便到。”
何书萱却摇了摇头,回神了后她的声音也恢复了原样,躬身到:
“不劳郡主贵足,我家主人已备好了轿子在门外等候。”
柴韵谣闻言,黛眉顿时挑了起来。
要不怎么人家眼睛大呢,一天光挑眉也是锻炼。
“哦?你家主子可知本宫出行,乘坐的是何等规制?
他那轿子,也配让本宫屈尊?”
宗室郡主的车轿皆有定例,岂是寻常人家可比。
更别说当初第一任永安王柴老大做过摄政王,所以柴家的出行规制都是御赐的与君王同级的。
而提起自家公子,何书萱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自家公子赋予的底气:
“我家主人有言,请郡主一去便知。
我家主人的轿子,独一无二,绝不会辱没了郡主。”
小丫头一提起公子就啥都不怕了。
“独一无二?”
柴韵谣反而被这个说法勾起了好奇心。
“好,本宫倒要瞧瞧,是怎样个独一无二法。”
她移步至府门外,果然看见一顶看起来颇为普通的青幄四人轿停在那里,形制毫无出奇之处。
柴韵谣正欲皱眉,何书萱已抢先一步上前,掀开了轿帘:
“郡主请上轿,一试便知。”
柴韵谣将信将疑地俯身进入轿中。一踏入轿内,她便微微一愣。
这轿厢从外看寻常,内部却异常宽敞,绝非普通四人轿可比。
古代的轿子为了隔音和舒适,越是高级的轿子外部越厚,因此空间也就越小。
而这轿子,轿壁似乎用了某种暗格设计,铺设着柔软厚实的锦垫。
这座椅也宽大舒适,靠背弧度恰到好处,坐上去竟极为妥帖。
角落还有一个固定好的小铜炉,正缕缕的冒着淡淡的香味却不见香烟。
柴韵谣顿时有些惊讶,下意识的就提起两瓣尺寸和她这个岁数不太相符的粉坨子坐在轿子上。
嗯?
这椅子,为何如此的有弹性?
她刚在沙发按摩椅上坐稳,便听轿外传来另一个清脆的女声:“起轿——”
外面几个张永春专门训练的轿夫将特制的背背佳穿在身上,随后扛起轿子。
这年头抬轿子的方式还很古朴,知道搭个横梁借力的都算聪明人了。
当初张永春坐滑竿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而张永春这种用简易外骨骼借力的方法,那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随着借力,轿身被平稳地抬起,轿夫们迈步前行。
随着行进,更让柴韵谣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这轿子行进起来异常平稳,在减震弹簧的作用下,这饺子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摇晃。
与她平日乘坐的宫中轿辇相比,竟似乎还要更胜一筹。
她好奇地细细打量轿内构造。
别说,这轿子果然暗藏玄机,处处透着精巧心思。
“呵。”
柴韵谣靠在舒适的软垫上,闻着轿子里的香薰,只觉得十分有趣。
别说,就冲着这个轿子,今天这趟也不算白来,蛮有意思的。
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这等玩耍之物如此上心。
想来,也是个有趣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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