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摸了半天,寻思不明白为啥郭恩会给张永春站台,符震戎也就不想了。
他当初能在夺嫡战争中胜出也是因为他懂得不自耗,身体健康的原因。
拆开信封,去除里面的信纸,魏王低头看去。
信上写着:
河北道黜置使张永春上魏王书
臣张永春谨拜上书于魏王殿下:
臣以菲薄之资,蒙陛下恩命,擢授河北道黜置使一职。
自受命以来,夙夜惶惶,深恐资浅德薄,不克负荷圣恩,有负朝廷托付。
然君命既颁,岂敢辞避?
谨束装就道,星夜赴任,勉力以效犬马之劳。
河北道乃畿辅要地,边鄙攸关,吏治军务,皆系国本。
臣初临其地,民情未熟,政务多疏,每思及此,益增惴惴。
殿下久镇一方,德望素著,理政驭民之术,朝野共钦。
臣不揣冒昧,伏乞殿下赐予为官箴言,指点迷津,使臣得循正途,免蹈愆尤。
近者,臣因河北边防多虞,寇盗时发,遂于福兰镇简选丁壮,募集兵马,以固地方。
然行事之际,或许急于求成,举措稍过,致劳殿下治下赤城镇主簿致书垂询。
并共进书一封,以速主君不仁,治民不当。
臣捧读来函,内心惶惑,虽有黜置之责,却知尊卑有序。
赤城镇乃大王治下,臣若查举陟罚,深恐此举有僭越之嫌,未敢擅自处置。
夫兵权之柄,关乎国体,调度取舍,当遵典制。
臣初掌戎务,于规制尺度未能尽谙,既蒙主簿提醒,更觉事体非轻。
今将赤城镇主簿来书封呈殿下,伏乞殿下察其情由,示以方略。
臣谨候钧旨,遵奉施行,不敢有违。
臣无任惶悚待命之至,伏惟殿下圣鉴。
臣张永春顿首再拜”
哎呀,这信写的不错啊?
魏王一挑眉头,这信一看就是老翰林捉刀才能有的本事,没想到啊,这新上任的黜置使竟然还是个有才华的。
将手中的信纸轻轻放在桌上,他指节叩了叩桌面,沉吟道:
“嫦儿,你也看看。
这信里的措辞,这张永春倒是颇为客气,礼数周全得很。”
李素嫦闻言,伸手接过信纸,目光迅速扫过其上内容。
她看得仔细,眉眼间却不见波澜。
直到片刻后放下信纸,才抬眸看向符震戎,语气平稳:
“王爷看过了,不知……心下是如何思量的?”
符震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抛了回来,身体微微前倾:
“嫦儿,你先说说,你是如何想的?此处没有外人。”
李素嫦略一沉吟,纤长的手指在信纸上点了点:
“若这信是出自寻常官吏、或是与王府有旧的世交之手,那收了也就收了,无非是多了份人情往来。
可……”
随机,她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了几分。
“这张永春,乃是新晋的幸臣,圣眷正浓。
他初至河北,不去拜会那些实权督抚,却先遣人送这么一封言辞恳切却意涵模糊的信来我魏王府……
而且既然他有黜置之权,却仍然与我等先通气。
妾身看来,怕是有些‘投石问路’的意思。
他想瞧瞧,我们王府,对他是个什么态度,这水又有多深。”
“哈哈,好!嫦儿之意,深得我心!”
符震戎抚掌轻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想起关键,追问道:
“这信,是何人送来的?可还稳妥?”
“是符锐连夜送进府的。”
李素嫦答道。
符震戎闻言,当即对侍立在一旁的月绫吩咐道:
“去,把符锐叫来。”
月绫应声“是”,转身走到门口,提高了声调:
“王爷有令,宣符锐觐见!”
不多时,符锐便低着头,脚步轻捷地走了进来,至堂中恭敬地跪下磕头:
“奴才符锐,叩见王爷,王妃。”
大周倒是不像大清那样流行包衣奴才,但是符锐和符端都是家生子,好几辈子伺候魏王,这种磕头也是种亲近的表现。
而符震戎则摆了摆手:
“虚礼就免了。
你且说说,这送信之人,是如何来的?底细可清楚?”
符锐依旧低着头,声音沉稳:
“回王爷的话,按制内臣不避外事,
但此事……奴才的弟弟符端,与那送信的张家下人有些旧交。
其中关节,他比奴才更清楚。
王爷、王妃若想知其详,还请宣他一问便知。”
一旁的李素嫦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做兄长的,倒也不容易,时时不忘提携弟弟,这般辛苦。”
符锐赶紧将头埋得更低:
“奴才不敢当王妃夸赞,都是王爷、王妃平日栽培,奴才兄弟二人方能尽心效力。”
符震戎看了李素嫦一眼,见她微微颔首,便扬声道:
“宣符端。”
很快,符端也腆着有圆了点的胃袋快步走入,依礼跪拜:
“奴才符端,见过王爷,王妃。”
符震戎自然是直接问道:
“符端,孤来问你,那送信之人,果真与你有旧?”
符端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敬与回忆之色:
“回王爷,正是。
说起来……还不止是送信之人。
王妃您头上那支新得的赤金步摇,王爷您书架上那方‘水晶’印玺,还有大小姐闺房里那对‘玲珑骰子’,皆是出自秋前奴才去榷场采买时,机缘巧合下结识的那位‘张使君’。
这位张使君,便是今日信中这位河北道黜置使,张永春张大人。
这些东西,都是他当时赠与奴才,嘱咐转呈王爷、王妃和大小姐赏玩的。”
“哦?”
符震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
“你上回在榷场回来,说的那位出手阔绰、奇物甚多,与宋王府有旧的豪商,便是这个张永春?”
符端肯定地点头:“千真万确,王爷,正是此人。”
符震戎靠回椅背,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沉吟不语。
堂内静默了片刻,他眼中掠过一丝决断,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
他站起身,对符锐符端二人道:“你等随孤来书房。”
一行人移步至符震戎的书房。
书房内陈设古朴雅致,翰墨飘香。
符震戎走到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铺开一张洒金信笺,提起狼毫笔,蘸饱了墨,略一思忖,便笔走龙蛇,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
笔力遒劲,墨迹淋漓。写罢,他放下笔,取过书案一角那方符端口中所言、张永春所赠的“水晶”印玺,在朱红印泥上按了按,然后稳稳地盖在了那四个字的下方。
他拿起信笺,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递给垂手恭立的符端,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遣个稳妥的人,按原路送回去吧。这,便是孤的意思。”
而两个人看着信上的四个字,顿时心里一惊。
没想到,今日魏王竟然如此的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