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镇内大部分的精兵都是柳升和庄合的爪牙,平时没少欺压百姓早就被扫清的缘故,此时的镇内剩下的,大多是些老卒。
一见到何木生等人到来了,那守在城门洞口的几个老卒,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握着老旧长枪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齐整肃杀的精骑?
海青兰在那边筹备的网剧可是打着大制作的名义做的道具,每套马甲都是齐备的,虽然只是嵌铁的皮甲,但每一匹马都是齐军备甲的。
为首的老卒壮着胆子颤巍巍地上前一步,几乎是本能地就要跪下:“见……见过诸位将军……”
何木生赶紧快走两步,伸手虚扶了一下,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和煦的笑容,声音也放得平缓:
“老人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我们福兰镇离你们赤城镇不远,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乡亲。”
好家伙,这老头看着跟何老蔫都差不多了,这要是挨了这一下,自己还不折寿啊。
他赶紧表明来意:
“我等是奉了张永春张将军之命,前来接管此地防务,恢复秩序。
还请几位行个方便,放我等入城。”
那老卒见何木生态度客气,不似作伪,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连忙点头如捣蒜:
“好,好!将军请进,请进!”
说着他回头对身后几个同样惶恐的老兄弟喊道:
“快!快把鹿角搬开!让将军们进城!”
何木生却摆了摆手,语气依旧温和:
“不必劳烦几位老人家了,你们年事已高,这等繁重活计,还是让我们这些后生晚辈来吧。”
就着六个老军放一起估计都凑不出一口的好牙来,还让他们搬呢?
说完,他朝身后略一示意。
立刻有几名骑兵快步前来,动作迅捷而无声。
几人合力,轻松便将挡在城门口的沉重鹿角搬开,清出了通道。
何木生这才重新上马,带着队伍,牵着马缰,井然有序地缓缓步入城内。
看着这支军容严整、对他们这些老卒却意外客气的军队消失在街道拐角,几个老卒才彻底松了口气,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一个老卒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心有余悸地对领头的老卒道:
“老哥哥,这张将军的兵……到底是不一样啊。
我刚才还以为他们要直接冲关呢,可吓死我了。”
那领头的老卒望着空荡荡的城门洞,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看透世事的麻木:
“就算人家真要冲关,就凭咱们这几头烂蒜,手里这几根烧火棍,能拦得住吗?
人家既然肯好好说话,客客气气地进来,咱们就自求多福,念几声阿弥陀佛吧……”
一众人进了城,直接就走在了主街上面。
何木生骑在马上,目光沉静地扫过街道两旁。
过眼之处,只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空无一人。
别说人,连只野狗都看不见,只有一些被打砸后尚未清理的杂物散落在地,一片死寂,仿佛一座空城。
他身后的族侄何白豆牵着马跟上,凑近了低声道:
“队正,您看这……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冷冷清清的。
怕不是被之前柳升庄合那伙人,还有那些乱兵折腾怕了,把咱们也当成祸害了。”
何木生神色不变,低声道:
“别管别人怎么想,也别管之前的乱军是什么样。
我等现在要做的,便是执行将军的将令,清肃这赤城镇,恢复秩序。
按照将军吩咐,挨家挨户,清点丁口,盘算人丁,一戶也不能漏。”
他忽然瞟了何白豆一眼,话锋一转:
“你最近在夜校上的课如何了?
将军要求军官至少识得几百字,小杜学士让你背的《百家姓》,可都背熟了吗?”
何白豆一听这个,立刻来了精神,挺起胸膛,略带得意地压低声音道:
“队正你放心,定然没错!不信我背给你听,‘郭钱孙李,赵吴郑王……’”
“行了行了。”
眼看着小子越来越来劲,何木生无奈地打断他。
“不是让你在这儿背书。
我是提醒你,待到分派任务,你带一队人,负责这片区域。
敲门入户,清点的时候,登记名册,上面的字你得认得,别给我写错了,或者被人糊弄了。”
何白豆连忙保证:“明白!队正放心!”
何木生点了点头,随即勒住马,转过身,面对身后肃立的骑兵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街道:
“听令!”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旁边一扇虚掩着的院门后,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偷看。
而何木生这突然提高的音量和转身的动作,显然惊吓到了门后的人。
只听“哎呀”一声细微的惊叫,紧接着是手脚慌乱中撞到门栓的声响,“咕咚”一下,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小丫鬟竟从门后直接摔了出来,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
何白豆离得最近,反应也快,下意识就转身快步上前,想去搀扶:“哎,你没事吧?”
那摔出来的小丫鬟显然吓坏了,一抬头看到一身戎装、面容尚且稚嫩却带着煞气的何白豆靠近,更是面无人色。
小丫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手脚胡乱地踢打起来,正好蹬在何白豆的小腿上和腰侧。
何白豆猝不及防,“嘶”地吸了口凉气,一边后退半步躲开踢打,一边委屈地嚷嚷:
“哎,你这丫头!怎么回事?
人家好心扶你,你打我做什么?”
说着,他还是伸出手,想将那吓得浑身发抖的小丫头拉起来。
何木生也走了过来,他示意何白豆退后一点,自己蹲下身,目光平和地看着那惊恐万状的小丫鬟,语气尽量放缓:
“姑娘,受惊了。可有摔伤哪里?
我们是福兰镇张将军麾下的兵士,和那些四处劫掠、征讨要钱的乱军不同。
你且放宽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小丫鬟听到何木生沉稳的声音,又见他面容憨厚老实,不似凶恶之徒,激烈的挣扎稍微平息了一些,但仍在抱着双臂瑟瑟发抖,惊魂未定地看着何木生。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
“咣当!”
她身后那扇院门,被猛地从里面关死,并传来了清晰的插上门栓的声音!
紧接着,门内传出一个妇人带着极度恐惧和一丝决绝的尖利声音,那声音穿透门板,清晰地砸在小丫鬟和所有士兵的耳中:
“这丫头就送给军爷们享用了!是死是活我们都不要了!
求军爷们行行好,放过我们一家吧!”
话音落下,门内再无半点声息,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摔坐在门外的小丫鬟,整个人如同被冻住了一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然而,比她更闹心的还有何木生。
看着这个被当成祭品一样扔出来的小丫头,何木生挠了挠头。
老天爷啊。
这里原来的镇军,到底都做了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