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什盯着地上那堆被撕成碎片的“勇敢狐狸”，喉咙发干。

　　“头儿，凯文那边……真要……”

　　“让他滚。”

　　陈毛转身就走，皮鞋踩在草坪上，咯吱作响，像是在咀嚼什么东西。

　　沃尔什赶紧跟上，声音压得像做贼。

　　“可是维猜先生那边……老板很重视球队的公众形象，你知道的，社区关系，媒体好感度……”

　　“形象？”

　　陈毛停步，回头，那眼神让沃尔什觉得自己像个忘了交作业的小学生。

　　“史蒂夫，你告诉维猜，我要的不是一个在报纸上看起来很美的‘虽败犹荣’，我要的是挂在荣誉室里的冠军奖杯。他要是也想玩这套，现在换了我还来得及。”

　　什么玩意儿，输球了还要摆个pose说自己尽力了？这是踢球还是选秀啊？还等着粉丝给你投 票复活？

　　沃尔什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中国小子，是真的一点台阶都不给自己留。

　　半晌，他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回到办公室，陈毛“砰”地一声关上门，把自己扔进椅子里。

　　他感觉自己像个充满了气的河豚，刚才在训练场上把刺全炸出去了。

　　【传奇教练系统】的界面自动弹出，曼联那场比赛的数据惨不忍睹。

　　控球率41%，射门6次，射正2次。

　　这数据，说难听点，就是被按在地上摩擦。

　　范佩西那脚神仙球，系统回放了八百遍，舒梅切尔的【北欧壁垒】都亮了，指尖也碰到了球皮，但就是没挡住。没办法，挂壁打凡人，不讲道理。

　　香川真司那个进球，是曼联连续七脚不间断传递后的成果，自己的防线已经被拉扯得像块破布。

　　输得不冤。

　　但输了就是输了，还搞什么“虽败犹荣”，是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手机嗡嗡震动。

　　是维猜发来的短信。

　　“听说你把公关部经理炒了？动静不小。”

　　陈毛挑了挑眉，这老板消息还挺灵通。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

　　“他想把我们包装成一个输了球还值得骄傲的吉祥物。”

　　几秒后，回复来了。

　　“干得漂亮！凯文的解约金我来付。我为你们在老特拉福德的表现骄傲，但我更希望看到你们因为胜利而骄傲。现在，去把属于我们的英冠奖杯拿回来！”

　　陈毛笑了。

　　行，这老板能处，有事他是真掏钱。

　　又一条短信跳出来，是苏晴。

　　“陈大教练，你的公关经理正在我的领英私信里哭诉，说你是个没有感情的暴君。”

　　“让他哭，哭大声点，说不定有媒体喜欢这种‘弃妇’剧本。”

　　“你就不能温柔一点？球员们刚输了场关键比赛，情绪肯定很低落，你还搞这么大阵仗刺激他们……”

　　“他们需要的不是心灵鸡汤，是一脚踹醒。嘘寒问暖，不如罚跑一万。”

　　手机那头沉默了。

　　几秒后，一条新信息出现。

　　“你真的变了。”

　　“嗯？展开说说？”

　　“以前的你，像个精密的计算器，但至少还有个人情味模式。现在的你，像个开了狂暴的AI，目标只有赢。”

　　陈毛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

　　变了吗？

　　他想了想，打下一行字。

　　“错了，我一直都只想赢，只是以前没本钱掀桌子。”

　　发送。

　　手机被反扣在桌上，陈毛起身走到窗前。

　　训练场上，那群被“踹醒”的家伙们还在跑圈，像一群被惹毛了的野牛。

　　瓦尔迪一马当先，嘴里还骂骂咧咧，跑得比谁都快，【永不放弃】的橙色词条亮得晃眼。

　　武磊就在他身后，死死跟着，这小子的好胜心被彻底激发了。

　　坎特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步伐像个节拍器，系统显示他的体能条还是绿色的。

　　我趣，这家伙的电池是核能的吧？

　　队长摩根在队伍后面压阵，不时吼两嗓子。

　　“跑起来！谁他妈敢停下来，我晚上就去他房间把他的游戏机砸了！”

　　陈毛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行，还有救。

　　晚上七点，训练结束。

　　更衣室里弥漫着汗水和药膏混合的奇特味道。

　　球员们一个个瘫在长凳上，活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咸鱼。

　　瓦尔迪一把扯掉球衣，汗水顺着腹肌往下淌。

　　“妈的，十公里……我的腿已经不是我的腿了，它有自己的想法，想离家出走。”

　　武磊在他旁边，上气不接下气，只会点头。

　　只有坎特，还在角落里默默拉伸，动作标准，呼吸平稳得像是在做瑜伽。

　　摩根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厚实的肩膀上。

　　“小子，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终结者T-800型号的？”

　　坎特露出他那标志性的、有点害羞的笑容，没说话。

　　门被推开，陈毛拿着战术板走了进来。

　　“都听好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联赛杯的童话故事翻篇了。从明天开始，我们进入联赛冲 刺阶段。接下来的每一场球，都是决赛。”

　　他拿起笔，在战术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英冠冠军”四个大字。

　　“我们为什么输给曼联？因为我们弱。为什么弱？因为我们还在英冠。这个杯赛告诉我们，想跟强者玩，你得先爬到他们的桌子上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这个冠军，就是我们的投名状。拿下它，明年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去老特拉福德，把今天丢的场子，加倍找回来。”

　　瓦尔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猛地坐直身体。

　　“头儿，你说真的？明年……我们还能再碰曼联？”

　　“废话。”

　　陈毛扔下马克笔，笔在战术板上弹了一下。

　　“英超联赛，一个赛季保底两场。主客场各一次。到时候，你想怎么过他们的后卫，就怎么过。”

　　整个更-衣室死寂了两秒。

　　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淦！”

　　摩根第一个站起来，一拳砸在铁皮柜子上，发出“砰”的巨响。

　　“好！那就干翻他们！”

　　“干翻他们！”

　　陈毛看着这群打了鸡血的野兽，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他还能听到里面瓦尔迪的叫嚣：“老子要在那块草皮上进三个！”

　　走廊里，沃尔什靠在墙上，像个等孩子放学的老父亲。

　　“头儿，凯文那边已经处理完了，维猜先生同意了解雇。”

　　“嗯。”

　　“不过……”沃尔什搓了搓手，有点犹豫，“公关部经理的位置空出来了，维猜先生让我问问你的意见，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陈毛脚步没停。

　　“让苏晴兼任。”

　　“苏晴？”沃尔什愣住了，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她是你的经纪人，这……这合适吗？有利益冲突的嫌疑。”

　　“她懂球，懂媒体，最关键的是，她懂我想要什么。”陈毛看向他，“还有比这更合适的人吗？”

　　沃尔什耸了耸肩，好吧，你小子是老板面前的红人，你说啥是啥。

　　“行，我去跟老板汇报。”

　　两人走向停车场，三月的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凉。

　　沃尔什忽然开口。

　　“头儿，你真的相信我们能拿英冠冠军？”

　　陈毛停下脚步，发动汽车，车灯照亮了前方一小片空地。

　　他摇下车窗，看了沃尔一什眼。

　　“不然呢？我站在这里，陪你们玩过家家？”

　　沃尔什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也是。”

　　回到住处，客厅的灯亮着。

　　苏晴已经坐在餐桌旁，桌上摆着几盘还冒着热气的菜。

　　“给你留了饭。”

　　“谢了。”

　　陈毛坐下，拿起筷子，才发现自己的手因为激动还有点抖。

　　苏晴就坐在他对面，也不吃饭，就那么看着他。

　　“新任公关部经理，向你报到。陈教练，有什么指示？”

　　“指示就是，以后别让‘虽败犹荣’这种词出现在任何跟莱斯特城有关的新闻稿里。”

　　“收到。”苏晴笑了笑，“不过，作为你的经纪人兼新下属，我得提醒你，你今天在训练场的行为，已经有不下三个球员的经纪人向我投诉了。”

　　陈毛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让他们投诉，能把我们投进英超吗？”

　　苏-晴叹了口气。

　　“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至少还会做做表面功夫。”

　　“你已经是今天第二个这么说我的人了。”

　　“因为这是事实。”苏晴放下筷子，表情严肃起来，“以前的你，追求赢，但会考虑方式方法。现在的你，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陈毛，我担心你会失去一些东西。”

　　“比如？”

　　“比如人心。”

　　陈毛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人心？这玩意儿是足球圈里最不值钱的东西。赢球了，他们爱你像爱上帝；输球了，他们恨不得把你钉在十字架上。我宁可用胜利去交换实实在在的奖杯，而不是那虚无缥缈的人心。”

　　苏晴沉默了。

　　一顿饭吃得安静。

　　收拾完碗筷，苏晴走到窗前。

　　“维猜先生已经同意了我的任命，薪水开得不低。”

　　“我知道，是我推荐的。”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懂我。”陈毛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从国内，到西班牙，再到这里，你是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笑话的人。”

　　苏-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那我也可能是唯一一个，会在你快要失控的时候，拉你一把的人。”

　　陈毛睁开眼，看着她。

　　“我没失控。”

　　“你有。”苏晴的目光很认真，“你把所有压力都自己扛着，像个独行侠。你知道吗，今天沃尔什跟我说，他从业三十年，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主教练。”

　　“他怎么说？”

　　“他说你像个疯子。”苏晴忽然笑了，“一个只想赢球，并且坚信自己一定能赢的死疯批。”

　　陈毛也笑了。

　　“那挺好。”

　　“哪里好？”

　　“因为，疯子才能创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