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毛还在和苏晴吃早餐，门铃响了。

　　苏晴站起身，瞥了陈毛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瞧你这主教练当的，球员都堵上门催债了。”

　　打开门，是武磊和蒋亮。

　　武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发型乱得像刚被八级大风吹过，显然一夜没怎么合眼。蒋亮跟在他身后，像个尽职尽责的陪护家属。

　　“头儿。”武磊看着陈毛，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犹豫和迷茫，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陈毛靠在门框上，端着牛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他心里清楚，昨晚那场平局，就是压垮武磊犹豫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有时候，队友在场上多跑一万米，比教练在场下说一万句“加油”管用多了。

　　“想好了？”

　　“我想好了。”武磊的拳头攥紧了，“我不走。”

　　“哦？”陈毛挑了挑眉，故意装作意外，“不再考虑考虑？我可听说了，国内有家俱乐部给你开了份‘无法拒绝’的合同，年薪后面好多个零呢。”

　　武磊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反驳：“钱是很重要，但……但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

　　“比如呢？”

　　“比如……”武磊卡壳了，他憋了半天，指着自己胸口的莱斯特城队徽，“比如昨天，哈默扑出那个必进球的时候！比如泰勒把我铲倒，全队替补席都站起来的时候！比如迪尼的头球砸在横梁上，我们所有人都快疯了的时候！那种感觉……我在国内从来没有过！”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我以前觉得，我来这就是为了踢上英超，为了镀金，为了以后回国能拿更高的薪水！但我昨天看着他们，我突然觉得我就是个傻子！他们，那些一个赛季都上不了场的替补，他们拼的不是钱！他们拼的是这身球衣，是那口气！”

　　陈毛把空了的牛奶杯递给苏晴，示意她先进去。然后他转向武磊，表情严肃起来。

　　“所以，你现在想留下来，不是为了英超，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那口气’？”

　　“是！”武/磊/大/声回答。

　　“很好。”陈毛点点头，“那我问你，留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继续在训练里丢单刀？继续在场上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继续让我每周找你谈话，给你做心理按摩？”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在武磊头上。他刚刚燃起的激情瞬间被冻住，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我……我会努力训练……”

　　“努力？”陈毛嗤笑一声，“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努力。你看看瓦尔迪，他努不努力？他每天训练完自己加练射门两百次。你再看看蒋亮，他努不努力？他为了适应这里的对抗，现在每天吃的牛排比你吃的米饭都多。”

　　他走近一步，盯着武磊的眼睛。

　　“你的问题不是努不努力，是你的脑子。你的【心态易崩】和【射术不稳】这两个词条，就像两个定时炸弹。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拆了它们？”

　　武磊被问得哑口无言，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蒋亮。

　　蒋亮往前站了一步，对着陈毛鞠了一躬：“教练，武磊他……他其实想了一晚上。他知道自己的问题。他想……他想和瓦尔迪一起加练。”

　　“哦？跟那个疯子一起练？”陈毛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瓦尔迪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训练起来六亲不认。武磊你这小身板，别练两天，人直接被他练没了。”

　　“我……我不怕！”武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了，“他能练两百次，我就能练三百次！他不是有【永不放弃】吗？我……我也有！”

　　陈毛心想，你有个锤子。你那叫【心态易崩】，一碰就碎。

　　但他没有说破，只是慢悠悠地开口：“光练射门没用。你的问题，根子在心态上。你太在乎进球了，每一次错失机会，对你来说都不是一次尝试，而是一次失败。这种压力会让你下一个动作变形，下一个机会更抓不住，恶性循环。”

　　武磊低着头，默认了。

　　“从今天开始，我给你定个新规矩。”陈毛伸出一根手指，“以后训练赛，你每射失一个单刀球，就去给瓦尔迪洗一周的球鞋。”

　　“啊？”武磊和蒋亮同时愣住。

　　这是什么地狱级惩罚？瓦尔迪那双鞋，训练完脱下来，隔着十米都能把人熏个跟头。那味道，简直是生化武器！

　　“怎么，不愿意？”陈毛看着他。

　　武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咬了咬牙：“我……我洗！”

　　“很好。”陈毛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瓦尔迪每进一个球，你就要当着全队的面，大声喊一句‘瓦尔迪牛逼，我就是个菜逼’。”

　　“噗——”蒋亮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武磊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这比洗球鞋还狠！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教练，这……这太……”

　　“太什么？觉得丢人？”陈毛的表情冷了下来，“昨天你在场上，面对沃特福德的后卫，敢不敢突破？敢。被铲倒了，疼不疼？疼。但你站起来了。怎么到了训练场，让你喊句话，就怂了？”

　　“我告诉你，什么时候你能在射丢单刀后，坦然地去给瓦尔-迪洗鞋；什么时候你能在瓦尔迪进球后，笑着喊出那句话，你的心态才算真正练出来了。”

　　“足球是圆的，机会是跑出来的，但冠军的心，是在一次次丢脸和自我否定里磨出来的。你想成为传奇，就得先学会怎么当个‘不要脸’的疯子。”

　　他拍了拍武磊的肩膀。

　　“现在，回答我，你还留不留？”

　　武磊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能想象到那个画面：瓦尔迪穿着他洗得锃亮的球鞋，在训练场上大杀四方，而自己则跟在后面，像个小跟班一样，扯着嗓子喊“瓦尔迪牛逼”。

　　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人窒息。

　　但是，他又想起了昨天哈默的神扑，想起了队友们的拥抱，想起了佐拉赛后那句“你的每一个球员，都像战士”。

　　他抬起头，眼睛里那点残存的血丝仿佛都在燃烧。

　　“头儿。”

　　“嗯？”

　　“我留下来。”武磊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

　　“而且，我想现在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