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容骞终于来了。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你找我？怎么了，想我了？”他开口仍是油腔滑调，可穆寻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穆寻屏退左右，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对我说？”容骞继续调侃。

　　“这段时间月，你去哪儿了？”她打掉他的手。

　　“我回夜阑了。”他答得含糊，转身想去倒茶，借此避开她的视线。

　　“你回夜阑做什么？”她的声音抬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质疑。

　　容骞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水险些洒出杯外。他依旧没有回头：“怎么，怕我在外面有人了？”

　　平日他这种骚话也说得不少，可今日明显是企图敷衍，彻底点燃了穆寻这些日子积压的疑虑。

　　她不迂回了，开门见山。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我要听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容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抬眼看向她，那双曾盛满笑意的眼眸，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真切。

　　“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狼群中长大的，你忘了？……”他笑道，“对了，我回了一趟燕朔，你的常胜现在长得可壮实了，我都想把它带回来……”

　　“你别想糊弄我！”穆寻打断他，“你的身世是不是与北靖皇室有关？你是不是……先帝流落在外的血脉？”

　　“什么？”容骞先是一愣，“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母亲是北部送来和亲的贵女，是不是？“穆寻步步紧逼。

　　“不是，你到底在说什么？”容骞仍然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穆寻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容骞，你还想骗我！”她几乎喊了出来，“你跟我在一起，帮我，辅佐新帝，是不是为了利用我？利用北靖的势力，为你自己复仇？”

　　穆寻抓着他的衣襟，“你说，在我见你的第一面时，不对，这一切，难道都是你的阴谋？”

　　容骞沉默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你回答我！”

　　他果然在骗她！一直都在骗她！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回北部找支援去了？还是说，你一直都和北部有联系？你明知道北部对我们虎视眈眈，你安的什么心？”

　　容骞看着她，眼中情绪翻涌，他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再否认。

　　“你为什么忽然怀疑起我来了？还查我身世？你是不是从未信过我？”容骞的声音多了一层冷意。

　　“怎么，你还想恶人先告状，若不是我知道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穆寻更怒了。“现在利用完我了，准备一脚踢开，是吗？”

　　“利用？”他淡淡一笑，“穆寻，你说我利用你？那你呢？你难道就没有利用我吗？我们之间，难道不从一开始就是互相利用吗？”

　　这番话如同一把刀狠狠刺入穆寻的心口。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所以你承认了！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骗你？”容骞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他猛地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我骗你什么了？我为你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真心实意？我为你挡的箭，为你流的血，都是假的吗？！”

　　他拿开她的手：“你有什么资格生气？你背着我和那元辰眉来眼去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一直想让你当皇后，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了？你可别忘了，自己上过一次当的。”

　　“你怎么知道？你在我身边也放了眼线？！”穆寻有种被揭穿的恼怒。

　　“嚯，你这是装也不装了！好了，现在你可算是彻底看不上我了是吧？准备当北靖皇后了是吧？”

　　冷嘲热讽让穆寻更加愤怒，她忍不住扬起了手，抽到了他脸上，啪的一声，两个人都愣了。

　　穆寻：他怎么不躲？

　　容骞：她还真的打！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知道我最恨人骗我！”穆寻很没底气地撂下一句话。“我当不当皇后，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要是这样的话，穆寻，我还真看不起你。我以为，你至少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没想到，你只想躲在后宫里，整日争宠斗艳。若是这样，你当时怎么不给我当个夜阑王妃？”容骞又开始冷嘲热讽，话语间都是醋意。

　　“你闭嘴！”穆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厉声打断他，“少在这里评论我！夜阑都被灭了，你少在这里指手画脚！”

　　她几乎是口不择言，用最伤人的话语来掩饰自己的慌乱。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她怎么能……她怎么能用他最深的痛来攻击他？

　　虽然他对她总是嬉皮笑脸，可她知道，夜阑的覆灭，一直是他心底无法愈合的伤疤。

　　这话彻底将容骞眼中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

　　她想开口，想收回那句混账话。可嘴唇动了动，那些道歉和服软的话语却像石头一样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会打仗，会用兵，她从没学过如何向人低头，如何放软身段去哄人。

　　他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随即，他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只剩下了一片冰冷。

　　“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我确实是个国破家亡，一无所有的丧家之犬，自然得不到穆大将军的青眼。既然穆大将军，哦不对，马上是穆皇后了对吧?既然皇后娘娘觉得与我互相利用都已是抬举，那我也不必再碍你的眼了。”

　　他后退几步，姿态疏离得像陌生人。

　　“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决绝地转身，身影迅速消失不见。

　　“容……”穆寻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冰凉的的空气。

　　她颓然放下手。

　　她明明不想这样的。她只是……只是想知道真相，只是气他瞒着她。

　　可现在，她把他气走了，又不知如何挽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