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眼神微动,他并没有直接相信老妇人的话。
而是眉心间的道眼分出一抹金色扫过对方全身,直到确定其身上是精纯的怨气,这才开口道:
“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有半句虚言,别说地府不收你,我也会立刻让你魂飞魄散。”
老妇人鬼魂剧烈颤抖,血泪淌得更急:
“小师傅,您放心!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绝对不敢骗您!!”
话音落下,见陈默点了点头,她便开始讲述起自己的遭遇:
“老身名叫谢长英,家住在城东头的万家村里。”
“我有四个儿子,一个闺女……”
“四个儿子?”
听到这话陈默目光落在眼前跪拜着不敢起身的谢长英身上,斟酌片刻后问道:
“那杀你那个是谁?”
谢长英闻言语气一顿,随后眼中又出现了无比的坚定:
“我这四个儿子,每一个人都是罪魁祸首。”
陈默眉头一皱,似乎对谢长英说的话感到有些意外。
“难不成他们四个联合起来杀了你?!!”
谢长英闻言魂体一颤,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陈默眼神中的疑惑更甚,刚想开口追问,谢长英便开口道:
“他们不是联合起来杀我,但我的死他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露出了无尽凄凉回忆:
“小师傅,我这一生苦啊……”
“小的时候父母得病早逝,靠着邻里乡村的施舍长大。”
“后来结了婚生了娃,又赶上饥荒,七个娃要吃饭。”
“于是我白天跟着孩子爹下地,晚上等娃都睡了,就坐在油灯下纺线,纺到鸡叫才能睡两个时辰。”
说到这,她的魂体开始变得透明,隐约能看见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陈默神色依旧疑惑,但他并没有开口打断,只是安静的听着谢长英的每一句话。
“记得那个时候,老大长疹子,我抱着他走了二十里地去求医,鞋底都磨穿了。”
“老二小时候掉井里,我跳下去把他捞上来,自己差点淹死。”
“闺女出嫁,我没钱给嫁妆,就把我娘传下来的银镯子当了,给扯的新布做嫁衣……”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里满是当年的辛苦,却又带着一丝满足。
仿佛只要想起孩子们小时候的模样,那些苦就都不算什么。
可这份满足没持续多久,谢长英的身体突然又开始剧烈颤抖。
她的魂体变得逐渐扭曲,身体里有一股股黑气冒出:
“好不容易把孩子们拉扯大了,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成家立业,我本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
“可是……我真没想到老了以后会成这样。”
谢长英的声音陡然僵住,脸上早已被血泪铺满。
“前年秋收,我去地里帮老三收玉米,脚下一滑从田坎上摔下去,腿就断了。”
谢长英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血泪又开始不断往下淌。
“断了腿就不能动了,只能躺在床上,等着儿子们轮流来送饭。”
“刚开始还行,老大每天端碗粥来,虽然稀点,好歹有米粒。”
“老二媳妇还会给我洗件衣服……可没过俩月,就变了。”
她看向远处的一个方向,眼神中满是戾气:
“上个月老大来送饭,碗里全是米汤,连颗米粒都没有。”
“他说家里孙子要读书,得攒钱交学费,我少吃点,不碍事。”
“我听了没说什么,可是……我…我那时候已经两天没吃过一顿饭了……”
谢长英的声音更紧,声音中带上哭腔。
“后来到了老二家,他说我身上有味,怕熏着媳妇孩子,就把我从里屋挪到了柴房。”
“柴房里全是柴火,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他就给我铺了层稻草,连床厚被子都不舍不得给我。”
“我冻得睡不着,想求他给我加床被子。”
“他在门外骂我老不死的,事真多,还说冻死了才好。”
说到老三和老四,谢长英魂体就止不住的颤抖。
“老三和老四最狠心!”
“去年冬天我感冒了,咳嗽得喘不上气,想喝口水,喊了半天没人应。”
“我爬着去门口,刚好看见老三和老四在院子里抽烟,我求他们给我倒杯水。”
“可是老三竟然说叫我别折腾了,说这病好不了,还不如早点走,省得占着屋子!”
“老四在一边附和,一边惦记着我死后的老房子和田地该怎么分。”
她的魂体开始变得不稳定,黑气越来越浓,几乎要把她整个裹住。
陈默皱了皱眉,双指作剑轻轻一点。
一道淡淡的金光从他指尖溢散出来,罩在谢长英身上,让她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
“小师傅,您知道吗?”
“我那时候心都碎了……”
谢长英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绝望:
“我掏心掏肺养了他们一辈子,我把最好的都给了他们,他们却盼着我死……”
“只有她们……”
她的眼神转而又变的柔和了几分,似乎回忆起晚年的最后一丝暖意。
“只有我的女儿女婿不嫌弃我,知道几个儿子对我不好,就把我接到他们家去住。”
“在女儿女婿的家里,他们不仅给我吃大米饭,还带着我看病抓药。”
“有时间了还会背着我出去走走转转,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又低沉了下来,语气愈发无助:
“几个儿子看到我在女儿女婿家过的好,就怕村子里的人说闲话,于是就联合起来要把我接回去住。”
“我不愿意,女儿女婿也不愿意,可那几个畜牲不如的东西就堵住家门口,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出门。”
“最后实在没了办法,我只能同意搬回去和四个儿子一起住。”
谢长英说到“搬回去”时,魂体又开始轻轻打颤,像是在回忆着无尽的痛苦:
“搬回去那天,女儿偷偷塞给我个布包,里面裹着两个煮鸡蛋和一些钱,哭着让我有事就喊她。”
“我攥着布包没敢回头,怕一回头就舍不得走。”
“可我哪知道,那竟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哦?最后一面?”
陈默精准捕捉到了谢长英口中的这句话,试探问道:
“所以你是死在跟四个儿子回家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