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宅把那辆破五菱开得像坦克一样稳。

周通坐在副驾，正在调查着金十三所说古宅的背景资料。

笔记本电脑上，那栋A+级凶宅的三维能量模型已经初步成型，一片令人心悸的血红色，中心区域的数值直接爆表，显示为一连串的“？？？”。

“队长，根据现有数据推算，这栋建筑的怨念能量场，已经形成了独立的微循环系统。它不是在被动逸散，而是在主动吸收周围的负面情绪进行自我强化。它……它在呼吸。”周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科研人员发现新物种的颤栗。

安宅瞥了一眼屏幕上那团触目惊心的红色，方向盘打得更稳了。

“那就是个石棉瓦搭的违章建筑，时间久了，结构老化，还带自供暖。拆掉重建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这次的“工程”跟之前的小打小闹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金十三这个人，滑头滑脑，那份“定金八百万”的口头协议，比空气还靠不住。

万一自己这边把活儿干完了，他两手一摊说不认账，或者更糟，自己折在里面，连个工伤认定都拿不到。

自己可千万不能再走师傅的老路了。

“周通，查一下这栋别墅的产权信息和所有相关的法律纠纷。越详细越好。”

“没问题，队长！”周通立刻切换模式，十指翻飞，开始入侵城市档案数据库，“正在绕过三道防火墙……进入民事法务系统……有了！这栋楼的产权关系……我的天，简直是一团乱麻！”

屏幕上弹出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图。这栋名为“镜园”的西洋别墅，在过去几十年里，反复易手，每一任屋主都死于非命。

而最近的一桩官司，就在三个月前刚刚终审。

原告是上一任屋主的女儿，被告则是金十三名下的一个空壳投资公司。

诉讼理由是“欺诈性销售”，指控金十三的公司在出售房产时，刻意隐瞒了其“凶宅”的背景。

“结果呢？”安宅问。

“原告败诉。”周通调出判决书，“被告方律师抓住‘凶宅’无法被科学界定这一点，主张原告方拿不出实质性证据。而且，原告方的代理律师……好像是个新手，庭审记录显示她被对方律师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几项关键证据都没能成功提交。”

安宅看着判决书上原告代理律师的名字：“钱小小。”

“我找到了她的律所地址。”周通说，“在一个快倒闭的写字楼里，租金应该是按天算的。”

“导航，过去看看。”

半小时后，安宅和周通站在一间小得可怜的办公室门口。门上“钱小小律师事务所”几个字，还是用打印纸贴上去的，边角已经起卷。

门没锁，安宅推门进去。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职业套装，扎着利落马尾的年轻女人，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里。

她面前摆着一碗早已泡得发胀的泡面，显然没顾得上吃。听到动静，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但写满疲惫的脸。

她的眼神很锐利，像两把蓄势待发的手术刀，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安宅。

“咨询按小时收费，一小时八百，不足一小时按一小时算。不接受砍价，不提供免费法律援助。”她开口，语速快得像机关枪，透着一股“莫挨老子”的专业气息。

安宅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周通识趣地站在他身后，像个保镖兼技术助理。

“我不是来咨询的。”安宅开门见山，“我想请你，帮我签一份合同。”

钱小小挑了挑眉，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工装，气质不像老板倒像个高级技工的男人。“什么合同？”

“一份装修合同。”

钱小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她最烦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

安宅仿佛没看到她的表情，继续说：“装修地点，是海城区淮安路13号，镜园。”

“镜园”两个字一出口，钱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她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泛白，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

那是愤怒、不甘，还有一丝挫败。

“那地方的合同，你敢接？”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所以，酬劳很高。”安宅平静地报出一个数字，“八百万，定金。”

钱小小的瞳孔猛地一缩。八百万，这个数字对她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她辛辛苦苦打一年官司，刨去各种开销，到手可能还不到十万。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眼神里的警惕更浓了。

“甲方是谁？”

“金十三。”

钱小小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和讽刺。“金十三……又是他。怎么，他又找到新的倒霉蛋了？”她看向安宅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死囚。

“他的合同，你也敢签？上一家签合同的，尸骨未寒，我刚帮他女儿打输了官司。”

“所以我来找你。”安宅说，“上一份合同里的坑，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需要你，帮我拟一份新合同，一份能让金十三把钱如数付清，并且我们出了任何事，他都得负责到底的合同。”

钱小小沉默了。她死死地盯着安宅，似乎想从他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他到底是疯了，还是真的有什么依仗。

“我为什么要帮你？”她问，“帮你去送死吗？”

安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想不想把上次输掉的官司，以另一种方式赢回来？”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钱小小内心最不甘的地方。

她看着安宅，安宅也看着她。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周通笔记本电脑风扇的轻微转动声。

许久，钱小小拿起桌上那碗已经坨了的泡面，狠狠扒拉了一口，然后把碗推到一边。

“把金十三给你的草拟合同拿来我看看。”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快节奏的职业语调，但眼神里多了一股狠劲。

“另外，我的律师费，不按小时收。按项目总标的额的百分之十提成。这单要是成了，八十万，税后，少一分都不行。这是我的规矩。

安宅笑了。

没问题。你的专业，值这个价。”他伸出手。

“安居工程队，法务总监，欢迎入职。”

钱小小愣了一下，随即也伸出手，与他用力一握。

“合作愉快，老板。”

自此，安居工程队，法务部，正式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