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森伯兰公爵府,宅邸像一座华丽的孤岛。
徐翼翼站在穿衣镜前。镜中的女人,身着深紫色丝绒长裙,裙摆曳地,像凝固的血液。钻石项链冰冷贴着锁骨,那是格雷森为她准备的“入场券”。
她正在为一场狩猎做准备。
以公爵“远房侄女”的名义,她拿到了财政部次长宴会的请柬。这是费奇上司的上司,权力网的核心节点。
李二牛离开后,这间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她拒绝了晚餐,只靠威士忌和黑咖啡维持着高速运转的清醒。她的大脑是精密仪器,将伦敦上流社会的家族谱系、利益纠葛、丑闻秘辛全部摊开,排列组合,寻找最致命的缝隙。
她要进去。用他们的规则,打进那座由金钱和傲慢堆砌的尖塔。
“嘻嘻。”她对着镜子,嘴角扬起。
【我在。】淡蓝色光晕文字在她身侧浮现。
“分析今晚宾客资料。我要安德伍德伯爵最大的商业竞争对手,以及和军需部有潜在矛盾的贵族。”
【分析完成:哈德利子爵,纺织厂因军需部订单削减濒临破产;克兰斯顿男爵,‘声波探测仪’被安德伍德伯爵的利益集团联合抵制。】
徐翼翼戴上长及手肘的丝质手套。动作优雅,像为一场手术做准备。
敌人,盟友,棋子。牌桌已经备好。镜中的女人,眼神锐利如刀。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今晚最迷人的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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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东区,废弃工厂。
空气里是机油、汗水和劣质黑面包混合的铁锈味。这里不再是死寂的坟墓,而是沸腾的熔炉。
老约翰指挥着几十个工人,用最原始的办法清理堵塞的管道。瘦小的安妮穿梭其间,给满身油污的男人们递水。她那双眼睛里的光,总是追随着一个身影。
李二牛赤着上身,和两个最强壮的工人一起,用撬棍和铁链,试图将一根变形的传动轴归位。他背部肌肉条贲张,汗水沿着脊椎沟壑滑落。
“嘿,大个子,歇歇吧。”
安妮递来湿毛巾和半块黑面包。她的脸颊泛红,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李二牛接过毛巾,随意擦了把脸,将面包推了回去:“你吃。”声音低沉,带着劳作后的沙哑。
“我……我不饿。”安妮小声说。
“那就给更需要的人。”李二牛回答干脆,径直走向另一边。
退休的电报员老亨利正在调试一台从垃圾堆里翻出的破旧电报机。
“有动静吗?”李二牛问。
老亨利神情凝重,扶了扶老花镜。“截获了内政部加密通讯。大部分无法破解,但有几个词反复出现。”
他将写着字的纸条递过去。
“财政部次长官邸”、“晚宴”、“诺森伯兰公爵”、“侄女”。
李二牛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不需要思考,就知道那个“侄女”是谁。她还是去了,孤身走进狼群的巢穴。
“头儿,”老亨利压低声音,“码头上的兄弟说,今晚去次长官邸的,还有铁腕伯爵的儿子,小阿奇博尔德。那是个混蛋,玩弄女性手段肮脏。好几个平民女孩因为他……跳了泰晤士河。”
李二牛沉默地站着,手里的毛巾被他攥紧,油污从指缝渗出。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徐翼翼穿着丝绒长裙,站在镜前的样子。骄傲,脆弱,像一朵即将被风暴折断的玫瑰。
“妈的。”
他低骂一声,将毛巾扔进水桶。
“老约翰!”他猛地转身,声音如同炸雷,“找五个最能打的。带上工具。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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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政部次长官邸,水晶灯光芒刺眼。
悠扬的弦乐,香槟的气泡,交织成一张虚伪的、鎏金的网。
徐翼翼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她已经成功吸引了哈德利子爵的注意,用几句关于“帝国纺织业未来”的暗示,将对方引为知己。
但她感受到了目光,像蛇一样黏在她的背上。
小阿奇博尔德伯爵。铁腕伯爵的独子,一个继承了傲慢、却没有脑子的草包。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堵住了徐翼翼的去路。
“美丽的小姐,”他酒气熏天,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占有欲,“我好像没在伦敦见过你。你是谁家的新玩具?”
侮辱性的言辞,引来周围压抑的窃笑。
“我恐怕您认错人了,伯爵先生。”徐翼翼后退半步,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没认错。”小阿奇博尔德靠得更近,几乎要贴到她身上,“我父亲最近遇到点小麻烦,据说就和一个东方来的女人有关。我猜,就是你吧?”
他伸出手,目标明确,直奔她的脸颊。
“听说你很会算计。不如算算,今晚怎么才能从我的床上下来?”
徐翼翼猛地侧身躲开,手中的香槟洒出,在昂贵的地毯上留下污渍。
周围的贵族们像看戏般围观,无人制止。在这里,一个没有根基的女人,就是最好的消遣。
“我再说一次,请您放尊重。”徐翼翼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尊重?”小阿奇博尔德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猛地抓住徐翼翼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瞬间白了脸。
“你……”
就在这时。
“砰!”
宴会厅厚重的橡木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他穿着满是机油和铁锈的工装,脚下的皮靴带着泥点。他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像一块被扔进玻璃屋的巨石。
整个宴会厅的音乐和交谈声,在瞬间被吞噬。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李二牛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的小阿奇博尔德,以及被他抓住手腕的徐翼翼。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极致的阴沉。
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步伐不快,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挡在他面前的宾客,不由自主地向两侧分开,像被无形的气场推开。
小阿奇博尔德愣住了。他松开徐翼翼,色厉内荏地喊道:“你是什么人?卫兵!卫兵!”
李二牛没有理他。
他走到徐翼翼面前,停下。他看着她手腕上清晰的红痕,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屈辱。
然后,他缓缓抬手。
他带着机油气味的手,无比温柔地替她理了理鬓边一丝凌乱的发。动作轻柔,像是抚 摸稀世珍宝。
他转过身,终于正眼看向小阿奇博尔德。那眼神,不是警告,不是威胁。
那是野兽在捕猎前,看待一块死肉的眼神。
“我的人。”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宴会厅。
“你也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