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王奎的身份后，邢建伟决定在城西仓库赌一把，他想赌王奎或他的人会来城西仓库。

毕竟现在李刚被抓，还有一部分货没有走出去。

城西仓库的埋伏行动就此展开。

雨后的废弃厂区，蚊虫肆虐，闷热潮湿。

民警们分散在预伏点，警车藏在几百米外的树林背后，无线电静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仓库周围的荒草在晚风中摇晃，卷帘门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晚上十一点零七分，邢建伟对着麦克风低声下达指令：“撤。”

行动失败。

王奎没有出现。

几辆车悄无声息地驶离厂区，回到市局时已近午夜。会议室里烟雾弥漫，气氛压抑。

“他肯定收到风了。”赵峰扯开领口，语气烦躁，“不然不会不来。”

楚风坐在角落，面前摊着边境传回来的王奎资料，没说话。

顾沉舟忽然开口：“李刚被抓前，有没有可能通知王奎？”

所有目光转向他。

“审讯时他手机早就被扣了。”邢建伟吐出一口烟，“办公室和家里搜出的其他通讯工具，技术科查过，近期没有可疑通话或信息记录。”

“也许有我们还没找到的联络方式。”顾沉舟站起来，“我想再去一趟李刚的办公室。”

邢建伟看了他几秒，挥挥手：“去吧。赵峰，你跟他一起。”

楚风合上资料：“我也去。”

深夜的迅达快递网点，只剩应急灯亮着，像个巨大的、安静的盒子。白天的喧嚣消失，空气里残留着纸箱和胶带的味道。

李刚的办公室维持着搜查后的状态，杂乱，但每个抽屉和柜子都被打开过，物品登记在册。

赵峰靠在门口打哈欠。楚风打开笔记本电脑，接入技术科的数据端口，重新过滤李刚的通讯记录。

顾沉舟站在办公室中央，闭上眼睛。

【刑侦模拟器启动】

【当前目标：模拟李刚被捕前行为】

【基于现有线索，推演可能性......】

轻微的眩晕感袭来。

视野切换。

“他”坐在李刚的老板椅上，皮革触感油腻。心跳很快，手心有汗。窗外隐约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坏了。张强的事发了。警察快到了。

不能慌。必须通知老王。

他猛地拉开右手边最下面的抽屉，摸索到底部，撕开一层薄薄的海绵垫。里面藏着一部老式黑色手机，没有品牌，外壳厚重。

开机，电量还剩两格。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按下一串背熟的号码。

短信界面。

他打字很慢，但很坚决。

“最近风声紧。张强事估计漏了。近期勿联。”

发送。显示送达。

迅速关机。拆开后盖，拔出电池和SIM卡。SIM卡折弯，塞进嘴里，硬咽下去。

手机本体......藏哪里？办公室肯定会被搜。

“他”下意识的看向脚下的地板。

轻车熟路的撬开一块木地板，将手机刚放进去，重新盖好地板，脚步声已经在门外。

他坐回椅子，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模拟结束】

顾沉舟猛地睁开眼，扶住桌子边缘，脸色苍白。

这次模拟消耗巨大，太阳穴针扎似的疼。

“怎么了？”楚风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事。”顾沉舟喘了口气，直起身，开始在李刚的办公室踱步。

模拟器已经为他指出了一个方向。

顾沉舟用穿着皮鞋的脚轻轻踏着每一块地板，竖着耳朵轻轻的听着每一脚下去的声音。

他走来走去。

赵峰也凑过来：“沉舟，你干啥呢？”

顾沉舟没回答，仍然竖着耳朵听着脚下的响动。

笃笃笃！

当踏到第十二块木地板时，顾沉舟停下了脚步。

他指了指脚下的木地板，“这块木地板声音不一样，撬开看看。”

翻开，下面被整齐地挖出一个长方形的空腔。

一部黑色老式手机，静静躺在里面。

赵峰倒抽一口冷气：“我 操！真他妈有！”

楚风立刻走过来，戴上手套，小心地取出手机。机身冰凉，没有SIM卡。

“卡应该被他处理了。”顾沉舟说，声音有些虚弱，“但手机本身可能还有信息。”

技术民警被紧急叫来。用便携设备接通手机主板，尝试读取内部存储信息。

进度条缓慢移动。

几分钟后，技术人员抬头：“恢复出一部分已删除数据。最后一条操作记录，是发送一条短信。接收号码是......境外注册的临时号码，无法定位。内容只有四个词。”

屏幕上显示出恢复的文字：

“风紧。张漏。止。缓。”

典型的黑话。风紧（风声紧），张漏（张强的事情败露），止（停止联系），缓（货暂缓）。

发送时间，正是李刚被捕前三十七分钟。

一切都对上了。

楚风立刻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压低声音向省厅汇报这一突破性发现。

赵峰重重一拍顾沉舟的肩膀，兴奋道：“牛逼啊沉舟！这他妈都能找到！你怎么知道一定在地板里里？”

顾沉舟没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被撬开的木地板上，反手一翻，这块木地板背面还有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硬纸。

里面似乎还有东西，顾沉舟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将其轻轻剥下。

是一张照片的碎片。

边缘撕裂，只剩一半。上面是一个男人的侧脸，模糊，但能看出轮廓硬朗，眼角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背景似乎是某个边境口岸的集市。

照片背面，用极细的笔写着一行小字：

“若我出事，找老鬼要尾款。”

办公室里一时寂静。

这句话解释了一切。解释了李刚为什么在审讯室里死扛，对所有关于走私的问题闭口不谈。

他不是忠诚，也不是害怕。

他是在等。等他出事的风声传到王奎那里，等王奎按照约定，支付那笔“尾款”给他指定的家人或账户。

他用自己的沉默，换最后一笔钱。

邢建伟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看着那张照片碎片和恢复的短信记录，脸色铁青，半晌，骂了一句：“妈的，亡命徒。”

楚风结束了通话走回来，语气凝重：“省厅指示，李刚王奎走私案正式升格为部督案件。”

“专案组级别提升，由省厅刑侦总队直接指挥，协调边境警方，彻查王奎犯罪集团。”

他看了一眼顾沉舟，“我们目前的任务，是撬开李刚的嘴。现在有了这个，不怕他不说。”

邢建伟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走！回去再审李刚！我看他这次还怎么装傻！”

人群向外走去。

顾沉舟落在最后。他再次看了一眼那个挖空的洞。

李刚确实谨慎，但他忘了，或者没时间彻底清理干净所有的痕迹。

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这是刑侦不变的铁律。

他深吸一口气，跟上了队伍。

窗外，夜色正深。